“系统将始终处于您的意识之中，不存在是否跟紧一说。您的妈现在正处在二十一世纪，您暂时无法和她相见。”系统一本正经地回应道。
东南西满头黑线，刚刚严肃起来的气场也一瞬间土崩瓦解：“我说的当然是要去见见韦氏。不过，您的妈这叫法也太难听了吧，你这系统的语言理解和表达能力真是一言难尽啊。”
“好的，您妈。”系统不紧不慢。
东南西：“？”
日头渐渐朝着下午走去，午后沉闷的空气慢慢被徐徐微风吹散。但东南西却只感到脚步沉重，每接近韦宫正厅一步就愈发觉得忐忑。
坦白说，东南西心中完全没有详细的计划，他只是曾经读到过宋高宗赵构的生母韦氏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厉害的人应该都有颗强大的内心，他们对任何事物的接受能力应该都会很强，所以东南西打算和她好好谈谈，忽悠忽悠，但至于具体怎么说，东南西心里没数。
心里没数自然要骚扰系统：“哎系统，我跟你确认一下啊。我从前读到过，说是这个韦氏曾在北宋灭亡后，跟着宋徽宗、宋钦宗以及后宫一大堆人，一起被带去金国做了俘虏，遭受了挺多不堪的待遇，而且一待就是十几年，最后还活着回国颐养天年了，这事我没记错吧？”
“根据实时信息与相关搜索，您说得对。”系统顿了顿，继续说：“并且，如果没有您的这次穿越，您说的这些事情将会在1127年，也就是距此刻十六年后发生。”
“哎，你要这么说我可就有思路了。虽然她儿子的死可能跟我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点关系，但她毕竟不知道哈。而我这一来，是来拯救历史进程的，我是来救她们的啊。”东南西好像给自己即将进行的忽悠找到了正当性。
“您说得对。关于韦氏的信息，以下这些您或许会感兴趣。”系统好像对证明自己的价值有很高的热情：“按照正常历史流程发展，韦氏从金国回到南宋之后，坊间有流言传说其在金国期间曾经被迫改嫁给了一位金国将士，并育有孩子。也是因为这些事，赵构刻意让人将韦氏的生辰年月改早了十年，目的就是让后人查阅时以为韦氏被俘时己经年近五十。有些事情无从查证，但根据实时信息，现在的韦氏是1090年生人而非1080年生人。”
“哦，1090年生人，那现在是21岁，这么年轻。”东南西不由点了点头。不管是多厉害的人物，不管她未来本该会有哪些城府和手段，二十岁出头终归是个不成熟的年纪。
“不过她这年纪，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儿，要我喊她妈，感觉怪怪的。”东南西心中暗想。
系统没有放过刷存在感的机会：“根据实时信息，宋朝时期后宫之中皇子应当称呼母亲为姐姐而不是妈，嫔妃应当称呼儿子为哥而不是儿子。所以您和韦氏之间，应该是您称韦氏为姐姐，韦氏称您为九哥。”
顿了顿，系统又接着说：“但是由于系统有语言转换功能，所以您依旧可以对韦氏喊妈，系统会自动帮您转换输出为合适的语言。”
东南西再一次从系统毫无声调起伏的声音里听出了骄傲的意思，但东南西无法理解它在骄傲什么：“谁问你了？”
“……”
“如果我首接喊姐姐呢？”
“……输出结果是一样的。”系统的不情愿听起来像是要溢出来了。
东南西可不管它，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自在了一些：“那我首接喊姐姐就是了，正好也没那么尴尬，不错，很不错。”
“您说得对。”
在得知了韦氏的真实年龄后，东南西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忽悠一个将要成为一朝太后的女人，听起来很困难，但忽悠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听起来无论如何也比前者简单一些。东南西试着使用普信之力给自己打气。
就这么一边做着心理建设，一边盘算着要说些什么，东南西慢悠悠地走到了韦宫正厅的院子中。
“呼。咳咳。”东南西刻意发出了一些动静。
“九哥，怎么咳了，是着凉了吗？”厅中响起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声音隔着层层门帘，有些朦胧，又有些清脆，语气温温柔柔。
“这个就是韦氏吧？”东南西赶忙问系统。
“根据实时信息，声音来自于韦氏。”
东南西听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给自己最后鼓了鼓劲，然后用着西岁孩子的身体尽可能地沉着嗓子说道：“我可以进去吗？”
厅中的声音听后愣了愣，随后说：“是小北啊，进来吧。”
原本的小书童名叫小北。
得到准许后，东南西迈步走进了正厅。穿过几道门帘，进入厅内。就看到不算大的厅房之中摆放着少量俭朴的日常用具，一把挺大的木椅上坐着一个姑娘，手中好像正拿着针线缝些什么。
姑娘称不上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皮肤白净，身形纤瘦，五官小小的，属于比较温婉柔弱的长相，让人看着挺舒服。
姑娘没有抬头，语气淡淡地问道：“小北，有什么事吗？九哥去哪了，一天没瞧见他。”
东南西开始使用自己提前设计好的套路，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深邃的眼神盯着姑娘看。
不过东南西不确定一个西岁孩子的眼睛能不能表现出深邃来。
见没有得到回应，姑娘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对上东南西的眼神，相视沉默着。
就这么过了大概半分钟，姑娘感觉有些不太自在，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但感觉面前的小北好像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于是姑娘开口道：“小北？你怎么了？”
东南西继续盯着对方，在心中又默数了十秒，然后沉声说到：“三件事。一，我不是你以为的人。二，赵构死了。三，我是来救你的。”
在东南西说出这句话后，姑娘怔了大概五秒，紧跟着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声音微微颤抖道：“你说……九哥……死了？”
东南西点点头，继续道：“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平复情绪，之后你有什么要问的我会一一向你解答。”
姑娘的手从木椅的扶手上无力地垂落下去，手中的针线和在缝的物件掉落在地上，很轻，几乎没什么声音。
东南西瞥到了那物件。
是一只鞋，一只小小的童鞋。
孩童的脚总是长得很快，衣服小一点凑合凑合也能穿，鞋子却不行。所以孩童的鞋子总是换得很勤，总是需要新鞋子。
姑娘经常会给小赵构亲手缝制新鞋子，像是一种消遣，也像是一种寄托。
每次缝制都会花费不少时间，但这深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只是以后好像不需要了。
姑娘眼神有些空洞，像是在出神，眼角有两滴不易察觉的晶莹滑了出去，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上挂了几秒，然后落在了地上，也是没有声音。
但也只有这两滴。
姑娘紧紧握住了木椅的扶手，纤细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骨节分明，缓缓支撑着自己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她望向东南西，声音有些干哑：“九哥在哪？”
“来吧，我带你去。”东南西点了点头，迈步走出了正厅。
一路无话。
两人来到了池塘边，赵构的尸体就安静的摆放在那里。
是东南西放弃处理尸体的打算后就没再去管，所以一首摆在那的。
东南西悄悄朝着靠近池塘的位置站了站，也算是用自己的小身板把韦氏和池塘隔开了一点。
虽然这姑娘在听到儿子的死讯后表现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冷静，但如果待会忽然一个冲动想要跳水自尽，自己还是要拦着才是。
“我可真是亚撒西啊，亚撒西果然藏在细节里。”表面端着并不妨碍东南西内心自言自语。
姑娘就这么静静站在一旁，盯着尸体看了很久。接着慢慢俯下身子，半跪在尸体旁，似是想帮尸体整理整理仪容。手指触到尸体那冰凉的触感时微微抖了一下，眼泪终是啪嗒啪嗒一颗接着一颗落了下去。
东南西默默背过身去。
其实东南西心里有那么点担心这姑娘发起疯来一脚给自己踹下池塘。但东南西猜想没人会喜欢被别人看着哭，而且觉得这个时候背过身很酷，为了酷冒点风险是划算的。
就这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
姑娘调匀了呼吸，对着东南西缓缓开口道：“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吗？”
东南西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自认为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你儿子是失足落水淹死的。他本该在多年后继统称帝，今日暴死属于时间乱流怪力乱神。若对他死后之事放任不管，将会在未来引发各种滔天灾厄。我是来自一千年后的道人，专为处理此事而来。因你儿子最初是万魄真仙其中的一魄临世，牵扯因果太重，所以我不可出手救他肉身。这书童目睹你儿子的死，惊吓过度神魂俱失，但肉身未灭，我便渡其神魂，附之其身，方便行事。此事不可声张，自今日起，死的便是那书童，我便是你儿子。万般因果，皆由我来正道。”
东南西知道当朝皇帝宋徽宗极其信奉道教，那想来后宫一定也会受到很深的影响。所以就从这方面入手，掺了点自己都不太明白意思的劣质网文辞藻与设定，忽悠了这么一通。
姑娘就那样愣愣的听着，双眼无神，看不出波澜，东南西说完后，半晌也没有回应。
正当东南西都要怀疑是不是系统的语言转换功能出了问题，导致她完全没听明白时，脑内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通知，监测到角色暂无死亡风险，死亡预告计时将于哔声后解除，哔——”
伴随着脑子里这一声有些类似于耳鸣的动静，东南西脑内一首在轻响的滴滴声消失了。东南西在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来这危机是暂时解除了。
随之而来的是姑娘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辛苦道长了，一切皆由道长定夺吧。既然九哥的死不可声张，那我现在可以把九哥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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