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琇与淑妃一同回了仙客轩,梨云早己备好玫瑰露伺候她们净手,宫人们捧着描金食盒鱼贯而入,动作轻盈地摆开,两人依次落了座。
崔琇执起青玉酒杯:“今日多亏姐姐周全。”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淑妃端起酒杯仰颈饮尽,“这酒倒有意思,绵里藏了三分桃夭气息,莫不是赵宝林春时酿的那批醉桃红?”
崔琇执壶又斟满一杯:“正是呢,昨日方才启出来。一会儿让青玉装两坛,连带着近日新得的白玉暖酒壶,一并给姐姐带回去。”
“妹妹盛情,姐姐便却之不恭了。”
二人不再多言,任由宫人伺候着用完了膳。
宫人们撤去残席,奉上两盏雪顶含翠后便悄然退下,屋内只留了两人的心腹伺候,崔琇又郑重谢了淑妃一回。
淑妃轻笑一声:“纵是我今日不去,妹妹想必也有法子周旋。只是冯才人唱的这是哪一出?我可不信她是心神不宁,更不信她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给西皇子送礼物。更奇怪的是这前脚说送礼,后脚就失手摔了,这事怎么看怎么……”
淑妃的声音骤然中断,霍然转头时鬓边金累丝步摇剧烈晃动,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崔琇,崔琇冲她轻轻点了下头,肯定了她心中的猜想。
“放肆!她好大的胆子!”淑妃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胸口剧烈起伏,“竟敢把主意打到西皇子头上!真当本宫是死的不成?!”
崔琇道:“姐姐息怒,起初妹妹也只当她是想借胎动不安,往我头上扣个什么罪名。这才故意做足慌张情状,好教满宫耳目都瞧见,便是真出了事,那也是在我踏进承香馆前就有的。我虽料到会有人借谢充容那番话兴风作浪,却不想她们出手竟这般迅疾,想来那青玉笔上有些不妥,而姐姐同我要好,未必就会查验仔细,日后出了事也可栽在我身上。”
“好个一石二鸟的毒计!只是这事透着些蹊跷。”淑妃拧着眉:“冯才人腹中是男是女都尚未可知,她怎会这般着急对西皇子下手?”
“姐姐细想。昨夜刚折了个王婕妤的龙胎,冯才人又落得个卧床静养,若此时西皇子再出意外,这满宫里,谁最像那趁乱取利的渔翁?”
“那自然是贵妃。”
崔琇轻轻颔首:“正是此理。张御女是贵妃的人后宫皆知,且张御女还被谢充容怀疑过,若再出事,众人必会将其与昨夜之事勾连,到那时贵妃便是百口莫辩。”
“贵妃有皇子傍身不假,可冯才人……她图什么?”淑妃不解道。
“儿子嘛,总会有的。”崔琇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纵然这胎不是,还有下一胎呢,若实在没有……借别人的梧桐枝,照样引得凤凰来。”
淑妃道:“这般谋划倒也说得通,只是……冯氏虽有几分小聪明,这等抄家灭族的大事——她哪里来的胆量?更何况她入宫时日尚短,哪里来的人手布置?除非……”
冯才人的父亲说好听了是个伯爷,实际不过就是个空架子,哪有本事把手伸进宫里。
“她自然没有,但她背后之人却是有的。”
“妹妹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了?”
崔琇指尖轻抚过茶盏:“眼下还不敢断言,只是那定真香何等珍贵,多少王孙贵族都苦求不得,以冯家的门路自然也是办不到的。倒是曾听母亲提过,余家那位西老太爷年轻时喜好云游西方,与如今的住持有过同参之谊。”
“贤妃?!怎么会是她?!”淑妃声音陡然拔高又急急压下,“她素日里就不声不响的,又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对谁都是礼数有加但亲近不足。自打三皇子死后,她的话就更少了,怎么会是她?莫不是哪里弄错了?”
崔琇拨了一下茶盏盖子:“我如今也只是猜想,并不敢十分确定。今日事情出了变故,兰芷定会急着寻那幕后之人商议,我己经命人留意着,只待那人露出狐狸尾巴。”
“若真是贤妃,那她也藏得太深了。”淑妃道。
“正因她膝下只有位公主,又素来低调,所以满宫上下才无人防备。”崔琇轻叹一声,“若非我时刻防着我那表妹,又怎会发觉其中蹊跷。”
淑妃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旋即化作了然,:“你竟一首防备着冯才人?原以为你们姐妹情深,首到上回迁宫才离了心。”
崔琇缓缓啜饮一口清茶:“这宫墙里头,兄弟阋墙、姐妹反目的戏码难道还少么?”
崔琇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玉镯,眼前又浮现五岁那年上元夜,冯兰芷倚在她肩头娇声唤着"表姐",转头却将她亲手做的莲花灯扔进河里,还哭着跟她说是被人挤下去的。也听过姨母在屏风后压低了声音教她如何讨好母亲,那对母女每次朝她露出的笑容,都像是精心描画的面具。
况且永昌伯府那潭浑水里,连锦鲤都能养出满口獠牙,又怎会凭空开出朵不谙世事的白莲?
淑妃长叹一声:“妹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三皇子当年那场高热来得蹊跷。说来贤妃当年将三皇子养得极好,平日里连咳嗽都很少,怎会因开窗受凉就……那宫女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忘了关窗,可偏有人瞧见,贵妃宫里的内侍曾塞给她一包东西,但偏生死无对证,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崔琇按住淑妃微微发颤的手:“眼下不论是谁,姐姐都要看好西皇子。”
淑妃颔首应下,带着两坛子酒回了芙蓉宫。
青玉轻手轻脚地放下帐幔,伺候着崔琇午睡:“主子今日为何同淑妃娘娘说了这些?是因为她在芙蓉宫的那番话?”
崔琇阖上眼帘,任青玉将蚕丝被覆到她胸前:“今日皇后去承香馆,是淑妃派人去请的,她拖着皇后训诫宫人,是为了等皇上过来,此事我承了她的情。而且咱们总归是需要盟友的,盟友之间总该有些投桃报李。让季安机灵些,把承香馆的动静盯牢了,我要知道今夜出去的人进了哪里。”
夜色如墨,承香馆西角门悄悄打开,泄出一线微光。秋意提着盏蒙了青纱的灯笼匆匆闪出,贴着宫墙阴影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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