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觉得这一天十分漫长的,还有正在收麦的陈天祥夫妇。
他俩己经耗尽了力气,虽还保持着收割的动作,却比考拉还缓慢。
田埂上看热闹的人己经走光了,没人取笑他们的动作,也没人见证他们的辛苦。
似乎到达极限了,苏娇娥霍地扔下手中的镰刀,不顾田地埋汰,一屁股坐下,呜呜呜抹起了眼泪。
“天祥,我真受不了了,我的手都起泡了……”
她一面哭,一面展示手上的水泡。
虽带着草帽,但白皙的脸蛋还是被晒红了,上头沾着泥土和草屑,前所未有的狼狈。
陈天祥也不好受,他胸腔里憋的那股劲,随着妻子的哭声一点点泄掉了。
他同样扔下镰刀,一股脑坐在地上,往腰间取下水袋,咕噜咕噜灌下。
从来没有这么一刻,他觉得这普普通通的井水竟是如此甘甜。
解了渴,歇了会,他方才说道,“哭有什么用,不把这二十亩地收完,一旦被阿爹分出去,以后就得天天过这种日子。还是省点力气,打起精神干活吧。”
虽如此说着,他却没有拿起镰刀,而是继续坐着,因劳动而放空许久的脑袋,终于开始运转,思考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当下的窘境。
他无比肯定,光靠自己和妻子两个,肯定无法在三天内完成二十亩麦地的收割工作。
他琢磨着,要不花点钱,雇几个人,让黑夜里帮忙偷偷收点。
但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天真的念头。
阿爹己经明白告知,一旦发现有外人相帮,那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便没了。
村子里到了晚上就特别安静,农田里有人收麦,肯定会被好事的村民发现的!
“不能冒险!”他在心里重重说道。
抬头望去,眼前代表丰收的金色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正思忖着,苏娇娥见丈夫发呆,忍不住走过来推了他一把,“你倒是想个法子呀,就这么慢吞吞收下去,三天肯定做不完的!”
陈天祥浑身没劲,被妻子随便一推,差点没保住平衡。
他勉力稳住身形后,面露不悦得低吼道,“这不是正在想嘛?你这一推,我快想到的法子都被你推没了,真是的,一点用都没有!”
苏娇娥本就不是个温柔性子的人,加上此刻疲惫至极,脾气也不似以往压着。
她瞪大眼睛,以同样的语气回吼道,“你就有用了!好好一个秀才爷,学人做贼,还是家贼,要被外头人知道,可不笑掉大牙咯!”
陈天祥被妻子揭短,生怕有人听到,忙站起身左右张望,确定没人后,方才气咻咻得望向妻子。
“慎言,你官人名声没了,你这个当娘子的能得什么好?”
苏娇娥话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
但见丈夫依旧是那样的语气神态,故意梗着脖子回怼道,“就算你名声在,我这个秀才娘子也没得什么好呀!谁家秀才娘子下地干活了?我有今天,都是被你拖累的!既然你说我一点用没有,那行,你一个人干吧,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万一你被分出去了,我也认了,反正我这辈子就没有当诰命夫人的命!”
说完,她朝着田埂边上大踏步走去,似乎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陈天祥见状,连忙站起身,冲上前拦住。
他娘子虽然爱哭,但以前也是农户人家出身,干起农活来跟自己不相上下,可不能丢失这么个助力。
“都这种时候了,你闹什么脾气?咱们真被分出去了,这辈子都要被戳脊梁骨了,你没所谓,你可有想过香香?”
苏娇娥一听到女儿名字,脚步顿住了。
陈天祥就知道丢出女儿这一招绝对有效,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接着,他调整语气神态,不再像刚才那样尖锐。
他抓着妻子的手臂,柔言款语道,“好了,我错了,我不该说你没用,等过了这一关,我带你去镇上琳琅阁买簪子好不,回乡后,你都没添置新簪子呢。”
苏娇娥见好就收,转回身,嘟囔道,“住在这种穷乡僻壤,添置新簪子给谁看哩!”
陈天祥咧开嘴笑了笑,一脸讨好道,“女为悦己者容,当然是穿戴给官人我看咯……”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背后传来一声调侃。
“哟,还有功夫说闲话哩,看来你们很有信心收完这二十亩地嘛。”
两人齐齐转身,抬头只见两个人,头戴草帽,身穿短褐,手握镰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大哥,大嫂,你们这是?”陈天祥问道。
陈天福含笑道,“看不出来么?来帮忙的!”
“可是……”
陈天福晓得弟弟要说什么,忙打断道,“阿爹说了,不许外人帮忙,我和你嫂嫂,可不是外人!”
田春喜虽然不久前对苏娇娥发了一通火,此刻却己经忘光了,笑盈盈附和道,“对呀,是一家人,不是外人。”
陈天祥瞬间如醍醐灌顶。
他突然想起来,爹爹交代收麦条件时,念到“外人”二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当时,他以为爹爹只是警告自己不许打什么歪主意。
如今看来,爹爹分明是想通过这次收麦,测试他们家人之间的感情。
一时间,他心里五味杂陈。
想到自己今早的“无理取闹”,还有情急下那些贬低兄长的话,他突然感到无地自容。
为了让自己良心稍安些,他不死心得问道,“是爹爹提醒你们来帮忙的吗?”
他想着,要是爹爹提醒的话,那就是因为爹爹疼他的缘故,跟长兄长嫂关系不大。
只是,陈天福摇摇头,指了指身旁的妻子。
“是你大嫂听我提起这事,想到了那句话的关窍后提醒我的,不然,我这会儿还在为你的事情急得团团转呢。你大嫂虽不识字,但有时候脑子挺灵的哩。”
陈天祥听罢,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这一个月来,他对这位行为粗鄙的长嫂可没有多少尊重。
不等他说点什么,陈天福又补充道,“对了,本来想喊上你二哥的,但他也被阿爹罚了去别的田里收麦,不能过来。”
陈天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二哥被罚是因为什么,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陈天福夫妇装作没有看出他的难堪,首接下地越过他们两个。
“好了,不废话了,开干吧,就算加上我们两个,三天要收二十亩地,也是够呛的。”
一边说着,两人己经手速飞快得挥动镰刀了。
陈天祥夫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走到自己的镰刀旁,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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