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贵瞪大一双突出的金鱼眼,想要放声大骂。
但对上陈乐旎老神在在的模样,想起对方的身份,不得不强压怒火。
他咬牙切齿反问道,“怎么可能无效?我们真金白银买的地,官府也承认了。乐我叔,就算你曾经是官老爷,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欺负我们平头老百姓吧?”
陈乐旎讽刺一笑,不屑道,“你还不值得我说瞎话。听叔给你捋一捋,你就知道叔说的对不对了。”
“官府的档案上,你们还没分家吧,既然没分家,那些田地的户主也自然是你们那死去老爹的,也就是说,知行他没有资格将那五亩地卖给你们,这笔买卖,正经论起来,是无效的!”
陈天贵三兄弟听罢,面面相觑。
这话听起来是有些道理,却又好像哪里不对劲。
“可,可是官府那边收了契税的……”
陈天贵抬高手里的地契,指着上头的朱红色印章,不死心得反驳道。
陈乐旎装作好心得解释道,“堂侄,这个你就不懂了,让叔再给你捋一捋。官府吏员办事嘛,说句首白点的,大多是看钱的。你们这25亩地的小买卖,印契钱700文,勘合钱50文,再加一笔56文的分诸诸司,拢共也就800文左右,你还真指望他们去查官府记档啊?随便看看文书,给你们盖了章就完事了。至于后面出事,那更好,只要有状,那就有进钱的由头,反正也吃不了亏,最多是给上官骂一句做事粗心罢了。”
一番话入情入理,把陈天贵三兄弟心底那点微薄的希望给击碎了。
见三人哑口无言,陈乐旎首接给出两个选择。
“要么,这三笔买卖作废,知行还你们钱,你们还知行田地,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要么,你们坚持要田地,那行,两家打官司。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老夫是站在堂侄孙这边。官司的结果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你们不仅财地两失,还得填进去好些钱财,肥了衙门官吏的口袋。现在,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商量下,给我个答案。实在选不出来,我也可以代你们选第二个!”
话音落下,陈天贵还没说什么,陈天顺却受不了了。
他不顾对方的身份,指着鼻子骂道,“你这根本就是仗势欺人,我不服,我花了钱买的田地,手续也全都办妥了,我就不信,知县老爷会把田地判给你们!”
陈乐旎并不在乎他的态度,笑眯眯道,“不信邪啊,试试嘛。”
陈天顺还想放狠话,被两个兄长一左一右拦住了。
三人走到堂屋角落商量了下,最终不得不做出肉疼的选择。
陈天贵继续代表发言道,“我们商量好了,还地可以,钱要现在就给,不签欠条。”
陈知行听到这话,心一紧,他现在根本拿不出35两银子。
不过,还未待他开口,陈天福便先一步,从怀里掏出他爹刚给的十两银票,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我替知行堂侄出十两银子!这是十两的银票,镇上的榷交子务就可以兑换。”
陈乐旎见长子先一步行动了,会心一笑,从怀里掏出3张十两银票,接着说道,“剩余25两我帮忙先出了,这是三十两银票,麻烦找五两银子,顺便给写张收据。”
当场钱货两讫,这笔不公平的交易,在众人的见证下,正式取消了。
陈乐旎收好西人签署的说明书后,没有忘记这场冲突的导火索。
只听她朗声说道,“既然什么都分清楚了,你们这一户的分家析产,我会帮忙让官府登记在案,到时候一分家,你们就都不属于上户了,也就不用担心以后的衙前差役了。”
此话一出,原本一脸苦色的陈天贵三兄弟松快了些许。
至少,这一场下来,他们也不是全无好处的!
事情到这里,陈乐旎觉得自己该说该做的都办完了。
她扭头朝着陈乐山,冲他耳边嘀咕道,“行了,接下来你来总结陈词吧,差不多就让大家散了吧。”
陈乐山因自己老爹丢了脸,又见堂兄处理得有条不紊,此时并不愿意出头。
但见堂兄眼神催促,不容拒绝,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他清了清嗓子,吸引众人注意,中气十足道,“众位村民,俗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一大家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碰碰,事后说清楚了就好,万不可太冲动。要觉得家里头实在说不清楚,村里还有长辈耆老,还有左邻右舍,还有一大村子的见证人,总能还你一个公道的。还有,咱一村子生活着,谁是好是赖,能瞒得住一时,还能瞒得住一世么?你不在乎,你往后的子子辈辈也不在乎了么?做事前,咱捂着良心吧!就说这么多,大家都要忙着收麦子,都散了吧。”
众人听罢,虽意犹未尽,但自家地里的粮食终究要比吃瓜更重要,便陆续离开了堂屋。
陈乐旎等人散得差不多了,走到陈天贵身旁,低声道,“别觉得你们吃亏了,二十多年强占田地的收成,让他们母子俩给你家干活的工钱,这些我都没算呢。我见好就收,你也趁势落篷吧。你也见识到了,兔子急了会咬人呢!还有,百年后见了你三弟,你真不觉得亏心么?”
说完,她无视对方黑沉沉的脸,抬脚离开了堂屋。
陈天福跟在她后面,走到距离堂屋稍远的外院空地时,忍不住问道,“阿爹,你刚刚说的收成和工钱,其实也可以算给知行的,好大一笔银子了,为什么不算呢?”
陈乐旎停住脚,解释道,“很简单,狗急了会跳墙的!眼下一方势弱,一方势强,强的被逼急了,难免使坏,就算是砌了这堵墙,也拦不住。”
陈天福还是不解,继续问道,“阿爹,不是有你吗?有你在,陈天贵他们根本不敢使坏!”
陈乐旎摇摇头,“我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陈知行要想从此不受那几房人的欺辱,还是需要自己成长起来的。记住,求人不如求己!”
陈天福喃喃重复了一次“求人不如求己”,总算懂得了阿爹的苦心。
他豁然开朗道,“所以,阿爹你没有将事情做绝,临走时却又出言威胁陈天贵他们,是为了让他们短时间内不再使坏对吧。这样,知行才有时间慢慢成长!”
陈乐旎满意一笑,斜眼瞥见陈知行搀扶着他娘往这边来,忙叮嘱道,“你和知行说得来,跟他说钱的事不急,就当借给他的,什么时候方便还了再还,咱家不靠这点米下锅哈。”
说完,她快步朝着大门口走去。
陈天福一会望着阿爹落荒而逃的背影,一会看向走近来的何六娘,不由得琢磨起某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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