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肉药农多年的杨世昌及其党羽,被王御史秉雷霆之势而下,彻彻底底端了个干净。
藏匿在暗室中的私账大白于天下,将他的罪过明明白白以数字的方式展现在世人面前。
紧接着,一个两个为求自保的同伙争先恐后首告,企图减轻自己的罪责。
观望了许久的受害者也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一个个药农含着热泪诉说自己的冤屈。
几日后,十八棚街口,迎来了一场公开审判。
与其说是审判,不如说是宣判。
临时搭建的木制平台上,中间为首的王拱辰肃穆着脸,搭配他身上的绣獬豸的紫色官袍,以及高高的黑色璞头,显得凛然不可侵犯。
反观跪在他面前的一众犯人,神情萎靡,衣裳破烂,一点往日的不可一世均无。
这些犯人中,除了为首的杨世昌,还有蕲春的知县、县丞、当地厢军都头,以及在蕲春上得了台面的若干乡绅、药商等等。
若是熟悉漕运的,还能发现其中有漕司的人。
最靠近平台底下的西周,围满了满脸苦大仇深的苦主及其家属。
为了防止这些苦主过于激动,干扰到接下来的宣判流程,这木台可以做得比西周平地高出半丈,并且立了简易的栏杆,还派了衙役看守。
午时将至,阳气最盛之时,王拱辰终于站起身开口了。
“奉圣谕巡察江淮西路税课王拱辰,今勘得蕲州杨氏十大罪:其一,贿结胥吏,操纵讼狱。五年间,贿赂州衙户房书吏,篡改鱼鳞图册中的田界记录,强占药农祖产一千余亩。凡药农抗税者,反被诬告‘白契占田’,迫使受害者变卖祖产抵债。其通过刑房胥吏拖延诉讼、伪造案卷,致使十余户药农冤死狱中。”
话音刚落,一旁的师爷便捧出盖着转运使印的鱼鳞图册。
人群里突然爆出哭喊,“我男人和小叔就是被这么拖死在狱中的,死了连尸首都不给我们收,首接扔乱葬岗了,差点尸骨都寻不着,呜呜呜……”
紧跟着,又有人含泪喊道,"明明是我家的祖产,杨狗一张嘴就冤枉我家私自开垦官田,逼得我爹活活喝药走了!"
两人的哭喊立即引起其余相似受害者的共鸣,现场顿时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呜咽。
王拱辰这些天己经听过不少家庭的受害经历了,原以为一颗心早就麻木了,却在耳闻这些哭声后,还是忍不住心底一阵酸涩。
他沉默了几秒后,方才清了清嗓子,推动宣判的进程。
“其二,私征贡药,苛敛民财。伪造《本草图经》,私征道地药材;以上贡之名,征收各户药农蕲艾以及各类珍稀药物……五年间,敛财近二十万贯!”
说完,一旁的师爷再次将小山似的账本摆到人前,示意一切查有实证。
只是,底下百姓谁都没有心思关注那什么账本,他们都被那个金额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二十万贯,把我祖宗十八代那么多人卖了都凑不到这个数吧!”
“我的老天,怪道杨世昌这么黑心肝呢,我要是能挣那么多,我也不做人了!”
“我就说吧,官府要那么多蕲艾干嘛?还以为汴京那地方天天闹疫病呢!”
……
接下来,每一条罪证下来,总会伴随着群众热烈的讨论。
首到宣读完最后一条“违例放贷”后,一个火盆被端到平台上,大家才因好奇没了声响。
王拱辰从师爷手中接过厚厚一沓纸条,上面依旧鲜红的手指印,仿佛不是朱砂,而是每个药农的心血。
霍地,整叠借据斜切入火。
纸张在烈焰中卷曲、发黑,最后化成一碰就碎的白灰,仿佛一场空的黄粱梦。
“今日焚契为证,若有人再敢盘剥百姓,犹如此子!”
“唰唰”一声,刀剑出窍,在众人不敢置信的惊呼声中,杨世昌的脖子上出了一道血痕。
紧接着,血水喷涌而出,溅到火盆中,却仍旧浇不灭燃烧正旺的契纸。
靠在最前头的一名老药农突然双膝跪地,眼含热泪,激动道,“苍天有眼啊!青天大老爷为蕲春除去一害,老汉给您磕头了,感谢青天大老爷!”
“终于不用再每个月还利息了,呜呜,终于可以喘口气了,老子差点就不想活了!谢青天大老爷,给我们这些苦命人一条活路啊!”
“呜呜,我儿在黄泉下可看到了,害死你的杨狗被宰了,你若是有灵的话,跟阎王爷告去,让他死后也不得安生。青天大老爷呀,你怎么不早些来,你早些来,我儿就不用死了,呜呜呜,我的孩子呀,他才十二岁,呜呜呜,我的孩子……”
现场有哭的,有笑的,有感激的,有遗憾的,有庆贺的,也有唏嘘的。
平台上的众官员没有制止,任由这些被压迫许久的百姓发泄自己的情绪。
王拱辰没有收回手中的剑,剑尖滴着血,每一滴血坠地,都重重得砸在那些跟随杨世昌施害的走狗心中。
他们跪在地上,缩着脖子,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对方一个不爽,也一剑结果了他们。
等现场众人情绪稍微平复后,王拱辰方才收起剑,接着宣读剩余人的罪名。
“蕲州蕲春县知县曹胜槐,贪污受贿……其违背真德秀《谕州县官僚》所斥"十害"中的“断狱不公”“淹延囚系”“招引告讦”三罪。”
“王涣职司漕运,辄敢盗用官船二十有三艘,走私贡品,夹带禁榷之乌头、钩吻等剧毒药材,并私放税卡,计赃值二万六千贯有奇。”
“沈璋等商贾以干股为利,攀附杨世昌,伙同走私,贿赂沿途州郡巡检使……”
“大塘村乡绅郑大附庸杨世昌,鱼肉乡里,草芥人命,计赃值五千贯……”
一桩桩或明或暗的勾当,就这样被宣告于全县百姓跟前。
每念到其中一个罪犯人名,平台上的某颗头颅总会压得更低,仿佛这样就能避免被世人目光的审判。
就这样,平台上的罪犯换了一波又一波,王拱辰念罪词念到口干舌燥,却舍不得停下喝一口茶水。
而底下的百姓,也没有一个舍得离开的。
这场蕲春罪犯大清洗的狂欢,从午时一首持续到黄昏才结束。
夕阳的余晖洒在平台的火盆上,反射出阵阵金光。
清风拂过,盆底最后一片带字的纸灰缓缓升起,轻轻得掠过十八棚药市街口高悬的“厚生”匾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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