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旎挑眉，心知自己问对了方向。
她接着好奇道，“陈老弟此话怎讲，何为汤，何为药？”
陈西向来不愿讨论战事相关话题的，刚只是有感而发，醒过神后，忙回道，“没有没有，老弟妄言罢了。”
陈乐旎听罢，也没有追问，只是随口说道，“不管怎样，咱们大宗朝有百万禁军，西夏只有区区十数万兵马，相信不久后，咱们肯定能够大获全胜的。”
陈天福对战事也有关注，跟着附和道，“是呀，据说如今正掌兵的是少有败绩的慕容大将军，初次同西夏军交锋就斩获对方几千兵马，我觉着，这战事等到今年入冬，也差不多该停了吧。”
话音刚落，陈西再也忍不住发表意见了。
“别说慕容大将军了，就是咱大宗朝开国官家来，这战事都不一定能胜。”
不等陈乐旎发问，陈天福抢先道，“怎么会呢？咱大宗朝那么多兵，十个打他们一个，怎么可能赢不了？”
陈西反问道，“那你怎么不想想，两年前便是十个打一个了，为什么依旧打不赢呀？”
“这……”陈天福顿时哑口无言。
陈乐旎笑着接话道，“看来陈老弟对战事有自己的见解，还请不要吝于赐教，我和小子愿闻其详。”
陈西见聊到这里，再不说便显得有些可疑了，只得开口解释起来。
“十个打一个都打不赢，打得这么艰难，为什么呀？还能为什么，就是为这十个都太弱了呀。咱大宗实行养兵政策，遇到灾年就把走投无路的灾民流民编入军队，想着既能解决温饱，又能避免造反。结果呢，这些流民扛锄头可能在行，拿兵器打仗却不成了。”
陈天福不解道，“朝廷难道不练兵么？总不会就这么让不会打仗的流民上战场吧？”
陈西呵呵一笑，脸上尽是嘲讽。
“这你可问到点子上了，如今军队练兵就跟摆设一样，底层的士兵都要忙着给上官做活，种地、修房子、做杂役，说是士兵，比人雇佣的奴仆还不如，至少奴仆干完活还可以拿月钱。”
陈天福又不明白了，问道，“士兵不是也有粮饷的么？”
这下，陈西没有回答，只是瞥了一眼对方，意味深长道，“是有，却也可以没有。”
陈乐旎见陈天福还要细究下去，忙出声打断。
“天福，你陈西叔又不是军中之人，哪里知道粮饷之事。”
说着，又面向陈西，接着道，“倒是养兵之策，老夫从前也略有耳闻，当时还觉着不失为一条良策，如今听陈老弟一说，军中练兵荒疏，这也难怪这仗打这么久了。再强的将，底下都是弱兵，战术施展不出来，想不败都难，真可谓换汤不换药了。”
陈西被她这么一打岔，才惊觉自己说多了，连忙点头称是。
之后，任凭陈天福再怎么挑起话题，他也装作不知情，没怎么搭腔。
很快，在他们的卖力划桨下，灯火通明的福昌号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双方隔空喊了好些话，最终顺利“会师”。
算盘李一接着毫发无损的陈乐旎，便激动得上前将她狠狠抱住，仿佛她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
“陈员外，太好了，你没事！你真是我们福昌号的大英雄，我回去一定跟东家说，往后你和你的家人，搭咱们福昌号的船，都不用给船费！”
陈乐旎开玩笑道，“难得号称算盘的船长今日这么大方，快快快，拿纸笔来，把这话记下，让船长签字画押，免得他回头耍赖皮。”
此话一出，众人哄笑，有作势要去拿纸笔的，有说自己可以作证的，端的其乐融融。
正笑闹着，不少人听见甲板上的动静，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纷纷走出来观望。
等问清楚是陈乐旎归来后，不少人上前打招呼，纷纷感谢她舍身救人之举。
不料，众多感谢的声音中，突然多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只听夏母尖声道，“他自己爱出头，被水匪头子盯上了，不得己跟着人家走了。真不晓得，你们一个个的，感激个什么劲！”
话音刚落，旁人还未分辩，她身旁的儿媳柳月立马“大义灭亲”了。
“阿婆，你要是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咱们是过来感激人的，不是过来得罪人的。”
夏母被儿媳再次忤逆，新账旧账一起算道，“你这个不敬婆母的毒妇，我回去后，一定会把你今晚的所作所为告诉我儿，让他休了你！”
柳月己经迈出了那一步，破罐子破摔，反倒无所畏惧了。
她冷笑一声，靠近婆母几步，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到了夫君跟前，你有你的说法，我有我的说法，就看他信谁的了。不过，你刚刚己经把跟着我们的几个奴仆得罪透了，你说他们会帮我作证，还是帮你作证呢？”
说完，不顾婆母目瞪口呆的神情，浅笑着走到陈乐旎跟前，盈盈一拜。
“陈员外，不想我夫妇二人竟同你都有此等活命的缘分，大恩不言谢，还请恩公返如皋后，能够到府上小坐，让我夫妇二人好生招待一番。还有，我婆母这人，向来言语刻薄，媚上欺下的，她的言行话语，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中，就当疯妇的疯言疯语得了。”
陈乐旎挑眉，没想到这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柳月言辞如此犀利。
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这里终究外男有些多，柳月很快便回舱了。
等到众船客陆续散去，陈乐旎才好奇道，“看来我竟有看走眼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任人搓圆搓扁的馒头呢。”
一旁的算盘李听到她这一声，猜着她所指何人，为她解起惑来。
“你说的是夏夫人吧，我之前见着，也以为是个温吞性子。结果，刚刚在后舱里头，她……”
算盘李将她愤而绑缚婆母的行为描述了一遍。
陈乐旎听得那叫一个解气。
她感慨道，“希望这夏夫人可以一首这番硬气才好，治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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