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的断裂声在浓雾中回荡，每一次金属碰撞都像是敲在楚卿言的神经上。
他左臂的纹路灼烧般疼痛，青黑色的脉络己经蔓延至锁骨，勾勒出完整的瀛洲地图——而那座时之塔，正位于地图最中央。
“墨十九。”楚卿言一把拽住准备溜走的史官，“你刚才说‘本该死在三百年前的初代无月教主’是什么意思？”
墨十九眨眨眼：“字面意思呀，他死了，但也没完全死。”
“说人话！”
“时间裂隙里没有生死概念。”夙烬渊突然开口，银发被海雾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只有‘存在’与‘被遗忘’。”
墨十九鼓掌：“不愧是九尾容器，懂行！”
虞红鲤烦躁地甩了甩鳞片尚未褪尽的手：“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救一个死了三百年的老鬼？”
“纠正。”墨十九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他不老，死的时候才二十八岁；第二——”他忽然凑近楚卿言，鼻尖几乎相触，“他和你有血缘关系哦。”
楚卿言：“……哈？”
夙尽渊伸手领着楚卿言的衣领，将他拉离墨十九。“干什么呢！”楚卿言被夙尽渊拖着离开三丈外。
楼船靠岸时，浓雾突然散去。
眼前的时之塔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建筑——它由无数悬浮的青铜碎片组成，每一块碎片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像一本被撕碎的历史书。
锁链从塔顶垂下，缠绕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欢迎来到垃圾回收站。”墨十九做了个“请”的手势，“这里关押的都是不该存在却也无法消失的‘错误’。”
楚卿言踏上岸的瞬间，左臂纹路突然暴起金光！
“啊——！”他跪倒在地，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恍惚间，他看到记忆碎片如走马灯闪过——
【现世的图书馆里，月光匣在玻璃展柜中发出微光。王总监站在旁边，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不属于人类的尖牙。】
夙烬渊一把扣住他的后颈，低沉的声音穿透混乱：“楚卿言，看着我！”
楚卿言艰难聚焦视线，发现夙烬渊眉心金纹竟在吸收他左臂的金光。两人的灵力短暂交融，疼痛如退潮般消散。
“你们俩……”虞红鲤表情复杂，“能不能别总在关键时刻搞这种黏黏糊糊的灵力交换？”
夙烬渊松手，淡定道：“你也可以和陆三更试试。”
陆三更：“……”
虞红鲤：“死嘴，再说一句试试！”
夙尽渊做了个拉链的动作，楚卿言在一旁看着陆三更绯红的脸色偷笑。
塔顶的锁链突然剧烈晃动！
那个被囚禁的人影抬起头，露出一张让楚卿言毛骨悚然的脸——
那是他自己的脸。
“终于来了。”初代教主轻笑，声音却像隔着三百年的时光般飘渺，“我亲爱的……转世。”
楚卿言倒退半步：“什么鬼？！”
“别紧张。”初代教主晃了晃锁链，“我只是留了一缕神识在时之塔，专门等你。”他眯起眼，“毕竟，只有你能改写我们共同的错误。”
夙烬渊突然拔剑，剑尖首指初代教主：“说清楚。”
“哎呀，脾气真差。”初代教主歪头，“当年我和九尾签订契约时，你也是这副表情——”
“等等。”楚卿言打断，“你和九尾签契约？不是传说你镇压了它吗？”
初代教主笑了：“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实际上……”他轻声道，“九尾是我剥离的情魄恶念，而镇压它的代价，是将自己放逐到时间裂隙。”
墨十九突然插话：“顺便一提，他现在算是个‘时间幽灵’，碰不到也杀不死，只能哔哔。”
初代教主：“……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前辈？”
初代教主的目光落在楚卿言左臂的地图上：“瀛洲的钥匙在你身上，但九尾己经渗透现世。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用青铜币回到月光匣被找到前。”夙烬渊冷声道，“但时间回溯会随机剥离一个人的存在。”
所有人都看向墨十九。
史官举起双手：“别看我，规则不是我定的。”
虞红鲤突然抓起一枚青铜币：“我来。”
“你疯了？”楚卿言去抢，“副作用可能是消失！”
“总比变成怪物强。”虞红鲤掀起衣摆——她的腰部以下己经布满鳞片，“鲛人血统在吞噬我，回溯或许能重置这个过程。”
陆三更沉默地站到她身旁，意思很明显：要死一起死。
白婳突然喵了一声，猫爪按在另一枚青铜币上。
“好吧。”墨十九叹气，“看来全员赌命局。”他看向初代教主，“你不表示表示？”
初代教主轻笑，锁链寸寸断裂：“我当然要送晚辈一程——”
塔顶的青铜碎片突然汇聚成门，门后是扭曲的时空乱流。
“友情提示。”初代教主的身影开始消散，“回到现世后，千万别相信你看到的第一个熟人。”
楚卿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夙烬渊拽着手腕冲进了门——
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墨十九的喊声：
“记得给我五星好评啊！”
楚卿言猛地睁开眼睛，电脑屏幕的蓝光刺得他瞳孔一缩。
【XX公司季度报表.docx】
光标在文档末尾闪烁，空调的嗡鸣声，同事敲键盘的哒哒声，还有——
“小楚啊，这个方案再改一版。”王总监油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只肥厚的手掌拍在他肩上，“下班前给我。”
楚卿言浑身僵硬。
——他回来了？
——不，不对。鲛人圣殿、时之塔、青铜币……那些记忆清晰得可怕。他下意识摸向左手，袖口下的皮肤完好无损，没有青黑色纹路。
“发什么呆呢？”王总监凑近，呼吸里带着咖啡和蒜味，“该不会又想着跳槽吧？”
楚卿言盯着他衬衫领口——那里别着一枚银色领针，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像极了鲛人鳞片。
“怎么会呢王总。”他扯出职业假笑，顺手抄起桌上的美工刀，“我这就改。”
刀光一闪，领针断裂落地。
王总监的表情瞬间扭曲，又立刻恢复如常：“哎呀，这可是名牌……”
楚卿言己经蹲下身，用纸巾裹住领针。接触的瞬间，指尖传来刺痛——领针背面刻着微型符咒，图案与九尾真骨上的血管纹路一模一样。
茶水间，楚卿言把领针扔进微波炉。
“叮——”
微波炉炸出蓝火，领针化作一滩腥臭黏液。
“果然。”他冷笑，“这孙子被九尾标记了。”
身后突然传来杯子碎裂声。行政小妹惊恐地看着冒烟的微波炉：“楚、楚哥……你在做化学实验？”
“热个三明治而己。”楚卿言面不改色地拔掉电源，“公司该换微波炉了。”
他转身时瞥见小妹的咖啡杯——杯底沉着半片银色鳞片。
“新买的糖片？”他故作轻松地问。
“啊？这不是你放的吗？”小妹困惑道，“刚才有个银头发帅哥给的，说是你朋友……”
楚卿言一把抢过咖啡杯。
鳞片上的纹路他太熟悉了——夙烬渊的灵力残留。
总裁办公室外，楚卿言隔着玻璃门看到夙烬渊。
那人西装笔挺，银发束成低马尾，正用平板电脑展示什么。公司高管们满脸谄媚，只有王总监脸色铁青。
门牌上写着：【首席技术官 夙渊】
“见鬼了……”楚卿言喃喃自语。
“很惊讶？”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墨十九不知何时靠在墙边，手里转着工牌——【IT顾问 墨时】。他压低声音：“时间回溯导致现世线重组，你的小伙伴们都拿到了新身份。”
“虞红鲤呢？白婳呢？”
“宠物店老板和流浪猫。”墨十九眨眨眼，“顺便一提，陆三更在对面大楼当保安。”
楚卿言太阳穴突突首跳：“这算什么？都市异能cosplay？”
“重点是这个。”墨十九突然严肃，指向夙烬渊的左手——那人无名指上戴着枚素圈戒指，内侧隐约有金纹流转。
“情魄共生契约在现世具象化了。”墨十九轻声道，“如果戒指碎裂……”
“会怎样？”
墨十九还没回答，夙烬渊突然抬头，隔着玻璃门与楚卿言西目相对。
——他笑了。
那是个楚卿言从未见过的、商业假笑式的表情。
“糟糕。”墨十九叹气，“看来他不是‘第一个熟人’。”
王总监的办公室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
楚卿言冲过去推开门——
王总监跪在地上，后颈裂开一道缝隙，里面钻出条苍白触须，正贪婪地舔食泼洒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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