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言是被鱼腥味熏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艘摇晃的小船上，头顶是粗麻布搭的简易棚顶，船身随着海浪轻轻起伏。
左手掌心传来刺痛，他低头看去，发现皮肤下隐约流动着淡金色的纹路——那是夙烬渊的一缕魂火，与他自己的情魄纠缠在一起，形成奇特的共生印记。
“醒了？”
船尾传来陆三更沙哑的声音。他正用那把鱼钩刃削着一块木头，木屑簌簌落在甲板上。海风吹乱了他半长的黑发，露出耳垂上那枚鲛人银环。
“夙烬渊呢？”楚卿言撑起身子，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隔壁船上。”陆三更头也不抬，“白婳在给他包扎——你俩可真行，一个魂火受损，一个情魄撕裂，没死算走运了。”
楚卿言望向不远处另一艘渔船。透过敞开的舱门，能看到夙烬渊半靠在木箱堆里，银发散乱，脸色苍白如纸。
白婳正用绷带缠住他渗血的眉心，动作利落得像是在处理一件破损的货物。
“食影兽呢？”
“跑了。”陆三更终于放下木头，露出削好的东西——是个粗糙的小木人，依稀能看出虞红鲤的轮廓，“那玩意吞了夙烬渊三成记忆，现在估计正躲在哪个礁石缝里消化呢。”
楚卿言皱眉：“他的记忆……”
“放心，不是重要部分。”陆三更咧嘴一笑，虎牙闪着寒光，“白婳说丢的都是些童年琐事，比如第一次吃糖是什么味道，或者被狗追着咬的糗事。”
楚卿言没接话。
他在幻境里看到的可不是什么“童年琐事”——夙烬渊被制造出来的过程，九尾分魂的植入，还有那个死在祠堂角落的真正夙家婴儿……这些记忆如果被九尾获取……
“我们得尽快找到虞红鲤。”楚卿言突然说。
陆三更闻言削木头的动作一顿：“急什么？她在鲛人族老巢安全得很。”
“安全？”楚卿言冷笑，“你确定那些鲛人把她带回去是为了疗伤？”
鱼钩刃“咔嚓”削掉木人的脑袋。
层层叠叠的深海之下，虞红鲤的血液不停的流淌……
鲛人族的深渊圣殿由巨型珊瑚构筑，西壁嵌满发光的水晶。她被迫跪在中央祭坛上，十二位鲛人长老环绕而立，手中握着骨质匕首。
“海月使的继承仪式需要鲜血洗礼。”为首的长老——一个脸上布满鳞片的老妪——用匕首划开虞红鲤的后背，“尤其是你这种……混血杂种。”
珍珠色的血顺着珊瑚纹路流淌，激活了祭坛底部的古老阵法。虞红鲤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惨叫出声。
她的鲛尾被特制的海藻绳捆住，鳞片剥落处露出鲜红的血肉。
“我父亲……是谁？”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嘶声问道。
老妪的匕首停在她耳后：“重要吗？你母亲玷污血脉与人类通婚，本就该被处死。留你一命，不过是因为需要海月使的血脉延续封印。”
祭坛突然剧烈震动！
水晶壁上浮现出幽灵海的景象——那座海底火山的锁链又断了两根，九尾真骨散发的黑气己经污染了方圆十里的海域。
“看啊！”老妪凶狠的揪住虞红鲤的头发，强迫她抬头，“就因为你擅离职守，封印正在崩溃！”
虞红鲤的竖瞳收缩。
她看到黑气中浮现出无数人脸——都是被九尾吞噬的鲛人亡魂，其中包括她记忆中早己模糊的母亲。
“现在，做出选择。”老妪将匕首塞进她手里，“要么完成继承仪式，永生永世镇守幽灵海；要么……”
老妪看着虞红鲤，拍了拍手。
两个鲛人战士拖上来个铁笼，里面关着个五六岁的人类小女孩，正瑟瑟发抖。
“这是你在岸上那个相好的妹妹吧？”老妪的笑声如同砂纸摩擦，“选她死，还是你活？”
虞红鲤的鲛尾鳞片瞬间全部炸起。
陆三更的妹妹——那个她偷偷送去渔村寄养的孩子——怎么会落在鲛人手里？
“你们……早就监视我？”
“从你出生开始。”老妪的指甲划过小女孩的脸颊，“海月使的血脉太珍贵了，我们怎么可能放任你在人间胡闹？”
小女孩突然抬头，露出一双与陆三更一模一样的锋利眼睛。
“红鲤姐姐……”她轻声说，“哥哥给我的刀，我藏好了。”
虞红鲤的瞳孔骤缩。
海面上，楚卿言正用透明化的左手探测鲛人族方位。
“不对劲。”他盯着掌心浮现的深海图景，“虞红鲤的生命信号在减弱。”
夙烬渊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脸色仍然苍白，但眉心的金纹己经不再流血：“鲛人族的继承仪式……会抽干继承者一半血液。”
陆三更猛地站起来，鱼钩刃“铮”地弹出：“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有用？”夙烬渊冷淡地瞥他一眼，“就凭我们三个，硬闯鲛人圣殿等于送死。”
白婳突然从船舱钻出来，手里捧着个青铜罗盘——正是虞红鲤之前用过的那只。
“不一定。”她转动罗盘，指针疯狂摇摆后指向东南方，“潮汐将在子时达到最低点，圣殿的防御阵法会有三息空隙。”
“三息？”楚卿言皱眉，“够干什么的？”
夙烬渊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金色血丝：“够我……用一次空间置换。”
陆三更一把揪住他衣领：“你他妈现在这德行还能施法？！”
“不要小看……”夙烬渊紫金色的瞳孔泛起妖光，“……怪物啊。”
他掰开陆三更的手，从怀中取出个小巧的青铜匣——楚卿言认出那是幽灵海带回的九尾真骨碎片。
“白婳负责定位，楚卿言用情魄共鸣引路。”他将真骨碎片按在自己心口，“至于陆三更……”
楚卿言看着他，表情微微变化。
夙烬渊露出个近乎残忍的微笑：“准备好见血亲了吗？”
此时海浪突然变得躁动。
远处的海平线上，一轮血月正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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