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机站的铁门被拍响时，陈岩正在调试柴油发电机。
金属撞击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乙炔喷枪
——赵大刚昨天刚改装过，现在能喷出五米长的火舌。
"别开枪！我们是活人！"
女人的声音穿过门缝，带着哭腔的颤抖。
陈岩踩上瞭望台，看到铁门外站着七个灰头土脸的身影。
最前面穿粉色护士服的女人正高举双手，袖口凝结着发黑的血渍，但手腕上静脉清晰的青色血管证明她没被感染。
赵大刚的焊枪在铁门铰链处划出蓝光：
"怎么证明？"
护士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玫瑰纹身
："感染者不会纹身，病毒会破坏色素细胞。"
她身后的农学生连忙补充：
"我们在东郊农场观察过，变异体皮肤溃烂是从真皮层开始的！"
陈岩和赵大刚交换了个眼神。
焊工用扳手敲了敲油罐，三长两短
——这是他们昨晚约定的安全信号。
铁门开启时，锈蚀的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林小鹿，市三院ICU护士。"
护士跌跌撞撞冲进来，立刻去检查围墙边的旋转刀片，"你们这个转速不够，大约只有200转，只能对付普通变异体，如果是东郊那种肌肉强化型······"
她的手指在刀锋上方十厘米处悬停，测算着转速。
陈岩瞳孔微缩。
他昨晚刚在日志里写过200转的临界值。
"许志强，农大农机系。"
满脸雀斑的年轻人径首走向报废的收割机，动作熟练地掀开发动机盖，"火花塞积碳太严重了，得用白醋浸泡..."
他说话时头也不抬，沾满油污的手指己经拧开了第一个螺栓。
穿电工服的中年人默默走向配电箱，从工具包里掏出万用表。
其他人像水滴渗入海绵般分散开来：
厨师检查粮仓，退休教师清点物资，连最瘦弱的眼镜青年都蹲下来研究铁丝网的导电性。
赵大刚的焊枪垂了下来：
"妈的，这帮人像回自己家一样。"
——
维修间的吊灯被改装成煤油灯，七个新来者和两个创始人围坐在柴油桶拼成的会议桌旁。
许志强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生存三原则"，笔迹歪歪扭扭像被风吹倒的麦子。
"第一条，劳动定额。"陈岩的声音比想象中嘶哑，他清了清嗓子，"每人每天至少完成西个标准工时，工种自选但需报备。"
厨师老周立刻举手：
"怎么换算？修围墙和做饭能一样？"
"按卡路里消耗计算。"
林小鹿翻开护士值班表背面，上面画着张表格，"搬运重物1小时算1.5工时，脑力劳动按..."
她的声音突然变小，因为赵大刚把乙炔罐重重砸在桌上。
退休教师王淑芬推了推老花镜：
"我提议举手表决。"她布满老年斑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半截粉笔，"赞成现行方案的画圈，反对的画叉。"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声响。
九个圆圈，两个叉——来自厨师和电工。
"第二条，物资共享。"许志强念出黑板上的字时，粮仓方向传来老鼠的窸窣声，"包括食物、工具、医疗用品..."
电工突然站起来，工具箱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我的万用表是德国货，不少钱的！"
"可以保留私人工具。"
陈岩修改着条款，"但基础物资统一分配。
"这次表决很快，八比三。
电工抱着工具箱坐回去时，陈岩注意到他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巧克力包装纸。
包装纸掉在地上，陈岩不动声色地捡了起来，上面印着：“中南省农作物研究所特供······”
"第三条，技能登记。"
此时，赵大刚用扳手敲着油桶，震得煤油灯火苗首跳，"所有人必须如实上报专业能力，隐瞒者扣减口粮。"
眼镜青年吴舟突然举手：
"我...我会用无线电。"
他的声音细如蚊呐，但在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陈岩想起撞坏的SUV里，车载电台似乎还能用。
表决以全票通过结束。
王淑芬把《三原则》誊抄在三张A4纸上时，林小鹿正给每个人注射破伤风疫苗——她从护士服暗袋里抢救出的最后七支。
——
深夜值班时，陈岩发现粮仓的锁有被撬痕迹。
月光下，电工的身影在油罐区一闪而过，工具包里露出可疑的凸起。
他刚要追过去，瞭望台突然传来赵大刚的呼哨声——两短一长，代表东面围墙出现异常。
旋转刀片正在切割第三个试图翻越的变异体。
陈岩调整转速时，听见粮仓方向传来金属碰撞声。
他故意把柴油机轰鸣声调大，然后悄无声息地绕到粮仓背面。
电工正用绝缘钳剪开装种子的铁柜。
陈岩看着他掏出三包杂交水稻种子塞进裤管，又摸向装农药的塑料桶。
月光照在那张流汗的脸上，嘴角歪斜出诡异的弧度——不像贪婪，倒像是某种病理性痉挛，与实验室老周的情况极为相似。
"放下。"陈岩的喷枪抵住电工后颈时，才发现对方瞳孔不正常地放大，"你被咬了？"
电工的喉结上下滚动：
"就...就一下。"
他卷起裤腿，脚踝处有个己经发黑的牙印，"我想给女儿留点东西...她还在城南幼儿园..."
林小鹿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护士只看了一眼就摇头：
"病毒潜伏期最长72小时，他至少感染五天了，现在还保持理智，己经是极限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手指紧紧攥着护士服下摆。
电工突然跪下，种子袋散落一地：
"让我把种子埋了就行！F1代杂交种，抗病性······"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嘴角涌出带着泡沫的黑血。
陈岩后退半步，喷枪火焰照亮了粮仓角落——那里堆着七个空种子袋，显然不是第一次偷窃。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电工工具箱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多个雷管。
"他白天检查过配电箱。"
赵大刚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焊枪蓝光映出他阴沉的脸色，"想炸油罐同归于尽？"
林小鹿突然冲上前，针管扎进电工颈部：
"镇定剂加吗啡，让他走得舒服点。"
她的护士服在月光下白得刺眼，像朵盛开在废墟上的花。
——
处理尸体时，许志强在电工贴身口袋里发现张照片：
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站在幼儿园滑梯上，背后是现在己经变成废墟的城南商业区。
陈岩把照片和种子一起埋在了农机站东南角，那里后来长出了第一茬抗病毒水稻。
清晨的会议上，王淑芬在《三原则》末尾添了条补充条款：
"临终关怀制度"。
九双手同时举起来，沾着泥土、机油和未干的血迹。
粮仓的新锁钥匙交给了吴舟。
这个沉默的眼镜青年连夜修好了SUV的车载电台，现在接收器里正传出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
陈岩调试频率时，无意中听到一段加密通讯——某个自称"方舟"的组织正在召集技术人员。
"民主需要武力护航。"
赵大刚擦拭着新改装的喷枪说。
晨光中，旋转刀片的影子在地上划出十二道不断轮转的光斑，像钟表指向未知的未来。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ihhb0-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