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边的白炽灯在深夜里有些晃眼,叶修远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
怀里的温度透过被汗水浸透的运动服渗进来,苏小棠的抽噎声一下下撞着他的锁骨——像极了那年冬天,她蹲在孤儿院后院的雪地里,攥着被抢走的半块烤红薯哭。
“小远哥……”她的鼻音重得像团湿棉花,“刚才他们说你是私生子,说你配不上婷婷姐……我、我想冲下去帮你说话,可腿软得挪不动步。”
叶修远的喉结动了动。
擂台边残留的喧嚣声渐次退去,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秦老爷子昨天在巷口茶馆说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真正的强大不是拳头硬,是能护住想护的人。”可此刻他护着的姑娘,连件像样的秋衣都穿不起——刚才风掀起她毛衣下摆时,他瞥见那洗得发白的蓝色秋衣,袖口还打着补丁。
“都过去了。”他声音发闷,手终于环住她后背。
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摸到她脊椎骨的凸起,“饿不饿?你带的鸡汤应该还热着。”
苏小棠猛地抬头,睫毛上的水珠甩在他下巴上。
她眼睛红得像两颗浸了水的樱桃,却忙不迭去解保温桶的盖子:“热的!我五点就起来熬了,放了枸杞和……”
“叶修远!”王胖子的大嗓门从擂台另一侧炸过来,“张老师说要给你介绍创业社团的人,让你留个电话!”
叶修远松开苏小棠,转身时衣角带起一阵风。
他看见张老师扶了扶眼镜,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创业社团李指导”的通话界面。
接过张老师递来的名片时,他余光瞥见苏小棠正踮脚把保温桶里的汤倒进一次性杯子,发顶的小卷毛在灯光下泛着暖黄。
“明早八点,老地方。”张老师拍了拍他肩膀,“那姑娘……对你挺上心。”
等张老师的背影消失在楼道转角,王胖子勾着叶修远的脖子首晃:“可以啊你,刚才苏老师看你的眼神,比我妈看红烧肉还热切!”
“滚。”叶修远扯他胳膊,余光却扫向还在倒汤的苏小棠。
她蹲在台阶上,把杯子捧在手心哈气,发梢沾着擂台边飘过来的碎纸片。
王胖子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我今天听刘婷婷那拨人嚼舌根,说苏家领养小棠后搬去了国外,她爸是开连锁超市的?”
叶修远倒汤的手顿住。
琥珀色的鸡汤在杯口晃出涟漪,倒映着苏小棠发间那根洗得发白的红头绳——和十二岁那年他用捡废品的钱给她买的那根,一模一样。
深夜回出租屋的路上,叶修远摸着腕间的银镯。
秦老爷子说这是他妈留给他的,内侧刻着“守心”二字,此刻正贴着他发烫的皮肤。
路过便利店时,他鬼使神差买了包糖,是苏小棠小时候最爱的橘子味,包装纸在口袋里窸窸窣窣响了一路。
次日清晨的风带着凉意。
苏小棠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来回踱步,保温桶的提绳被她绞得变了形。
她五点就醒了,翻出压在箱底的白裙子——那是领养家庭走前买给她的,腰上的蝴蝶结有点松,她用针线仔仔细细缝了三遍。
“小远哥!”她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穿过校门,黑色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蓄势待发的鹰。
叶修远脚步微顿,目光扫过她的白裙子,又迅速移开:“早。”
“我……我想解释。”苏小棠攥着保温桶,指甲在铁皮上掐出月牙印,“那年领养我的叔叔说国外教育好,可我真的有写信,寄到孤儿院的……可能被退回来了?”
叶修远低头看表。
六点五十,他约了秦老爷子在菜市场谈进货渠道。
晨雾里飘来包子铺的香气,混着苏小棠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和孤儿院洗衣房的味道一模一样。
“都过去了。”他说,声音比昨夜更冷,“我现在只想做事。”
苏小棠的嘴唇抖了抖。
她看见他转身时,口袋里露出半截橘子糖的包装纸,和十二岁那年他塞给她的那包,颜色分毫不差。
“喂!叶修远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王胖子的怒吼从教室后排炸起,“小棠姐在门口站了半小时,你就这么把人打发了?”
叶修远正在整理夜市摆摊的进货单,笔杆在指节间转得飞快:“关你什么事。”
“关我屁事?”王胖子扑过来翻他抽屉,“你当我看不出她看你的眼神?当年在孤儿院,你把最后半块面包塞给她时,她也是这么看你的!”
一本旧相册“啪”地摔在桌上。
泛黄的照片里,七岁的叶修远蹲在沙坑里,把苏小棠的小脏手按在自己脸颊上,两个人的鼻尖都沾着泥。
背面有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小远哥的脸比沙坑暖。”
王胖子抽出这张照片,摸出手机咔嚓拍了张照:“正好你今天要给幼儿园送手工订单,我把这照片夹进去。”他翻出马克笔,在照片背面龙飞凤舞写了行字,“就说……不是不想你,是我怕自己不够好。”
下午三点,苏小棠在幼儿园的手工教室里拆包裹。
彩泥的甜香混着快递纸箱的味道,她撕胶带的手突然顿住——最上层躺着张照片,两个小泥猴的笑脸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旧色。
背面的字有些洇了,像是被水浸过又晾干的:“不是不想你,是我怕自己不够好。”
眼泪砸在照片上,苏小棠的视线模糊成一片。
她想起今早叶修远转身时,口袋里露出的橘子糖包装;想起昨夜他环住自己时,手掌心薄茧的温度;想起十二岁那年雪夜里,他把半床被子裹在她身上,自己蜷在床沿说“不冷”。
“小棠老师?”保育员探头进来,“门口有个男生找你。”
叶修远站在幼儿园门口的梧桐树下,手里提着袋橘子糖。
风掀起他的外套下摆,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黑T恤——和昨夜擂台边那件运动服,是同个牌子的打折款。
“我……”苏小棠跑过去,发梢的红头绳在风里跳,“如果你需要一个家,我可以给你。”
叶修远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望着她发间的红头绳,望着她眼里的星光,望着她身后幼儿园墙上的彩虹涂鸦——突然想起秦老爷子常说的话:“最珍贵的不是钱,是愿意陪你从泥里爬起来的人。”
“叮——”
张老师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叶修远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创业社团的合作邀请函,附带一条消息:“有个女生刚注册了‘爱心义卖’项目,名字叫‘小棠手工坊’。”
他抬头望向天空。
深秋的阳光穿过梧桐叶,在苏小棠脸上投下斑驳的金斑。
她正踮脚把橘子糖塞进他口袋,发顶的小卷毛蹭着他下巴,像团会呼吸的暖云。
“夜市那边的摊位,我今晚去收租金。”叶修远摸出手机给王胖子发消息,“记得把新到的彩泥搬上车。”
手机刚放回口袋,铃声又响了。
王胖子的大嗓门带着慌乱:“远哥你快来!夜市那边……好像出了事!”
叶修远的瞳孔骤缩。
他望着苏小棠还沾着彩泥的手,又望向远处渐暗的天色,大步朝校门口走去。
风卷着几片梧桐叶掠过他脚边,远处传来隐约的喧闹声,混着玻璃碎裂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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