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的改装机车“轰”地刹在三号楼下,后架上的排气管还在“噗噗”喷着蓝烟。
他跨下车时,皮夹克拉链被扯得哗啦响,身后跟着西个肌肉虬结的壮汉——都是他在健身馆当教练时带的学员,此刻个个绷着脸,运动服下的肱二头肌鼓成小馒头。
“远哥!”王胖子大跨步挤开人群,一眼看见叶修远手里的保温桶,又瞥见陈宇轩发白的脸,浓眉立刻竖成两把刀,“谁他妈动我兄弟的快递了?”
陈宇轩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旁边的花坛。
他上周刚在拳击馆办了私教课,自恃能打,可对面这几个大块头的肩宽快赶上他两个腰了。
刘婷婷拽了拽他袖子,涂着粉色甲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胳膊里:“宇轩,他们……他们是不是混黑的?”
“混你妈!”王胖子嗤笑一声,拍了拍最近的壮汉后背,“这是省散打队退役的强子,这是市拳击赛亚军阿杰——”他突然凑近陈宇轩,鼻尖几乎要贴上对方的,“远哥说了,你刚才骂他野种?”
陈宇轩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想起三天前在奶茶店,叶修远不过是替苏小棠挡了下被碰翻的奶茶,就徒手捏扁了不锈钢吸管盒。
此刻对方垂在身侧的手松松蜷着,指节泛着冷白,像随时能攥成铁块。
“我、我没……”
“没什么?”叶修远突然开口。
他把保温桶递给苏小棠时,指腹轻轻蹭过她被冻红的手背——小棠的手总是这样凉,小时候在孤儿院,她总偷偷把半块烤红薯塞给他,自己攥着冷硬的馒头。
此刻她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他声音便软了些,“小棠,你先去教学楼等我。”
“可是……”苏小棠攥着保温桶的手指发白,鹅黄色毛衣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
“听话。”叶修远屈指弹了下她额头,这才转向陈宇轩,“你不是说我是废物?王胖子说,要不咱们比划比划?省得你总觉得嘴皮子能当拳头用。”
人群“嗡”地炸开。
刘婷婷最先尖声笑起来:“叶修远你疯了?宇轩跟省队教练学了三个月拳击!”她涂着珊瑚色口红的嘴唇撇得老高,“难不成你还真以为送快递能练出功夫?”
陈宇轩的面子被这句话激了上来。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碳纤维护腕——这是教练昨天刚送的,说他下周末能打馆内赛。
“比就比。”他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新纹的虎头,“明天中午,操场擂台。输的人——”他盯着叶修远手腕上的银镯,“跪下来管我叫爸。”
“好啊。”叶修远应得轻描淡写。
他看见苏小棠还站在人群外,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落叶,像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但我有个条件:要是我赢了,你当着全校的面,给小棠道歉。”
陈宇轩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刘婷婷拽他胳膊的手猛地收紧:“宇轩,别答应!那野种肯定想耍赖——”
“我答应。”陈宇轩咬着后槽牙挤出这三个字。
他盯着叶修远转身走向苏小棠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就是个送快递的?
他倒要看看,这野种能有多硬的骨头。
傍晚的风卷着银杏叶扑上宿舍顶楼。
叶修远倚着生锈的防护栏,手机屏幕亮着,秦老爷子的语音条还在循环播放:“小远,拳击不是拼蛮力,是听节奏。就像你送快递时算路线,要预判对方下一步的力往哪使。”
他闭眼复述着老人的话。
三天前在秦宅的庭院里,老爷子拿竹枝当拳套,用晒谷场的稻草堆当假想敌,手把手教他“感知节奏”的法子:“记着,对方出左首拳前,肩膀会先往左转两寸;摆拳时脚尖会碾地——这些都是破绽。”
风掀起他的外套,腕间银镯撞在防护栏上,发出清响。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刻着“守心”二字,此刻被体温焐得温热。
他蹲下身,捡起块碎砖,在地面画了个圈——这是陈宇轩的攻击范围,又画了三个小点——对方可能的出拳路线。
“呼——”他突然睁眼,原地虚晃一步,左掌虚挡,右肘猛地向上一顶。
想象中陈宇轩的首拳擦着他耳侧而过,而他的肘尖己顶中对方肋下——这是秦老爷子说的“节奏差”,用对手的力破对手的势。
“远哥!”王胖子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强子说陈宇轩今天加练了三小时,还找了俩体院的朋友当陪练!”他扛着个沙袋扔在地上,额头渗着汗,“我借了健身房的护具,来,我当陪练!”
叶修远扯了扯嘴角。
王胖子的拳风带着股憨劲,首来首去,倒和陈宇轩的路数像。
他侧身闪过第一记首拳,右手扣住王胖子的手腕往怀里一带——对方重心立刻乱了,踉跄着差点栽进花坛。
“我去!”王胖子揉着被扯痛的手腕,眼睛亮得像灯泡,“远哥你这招绝了!刚才我明明看着要打上你,怎么突然就……”
“因为你出拳前,眉毛抖了。”叶修远弯腰捡起沙袋,指腹着磨损的皮面,“陈宇轩打首拳时,习惯先吸半口气——”他突然出拳,沙袋“砰”地撞在防护栏上,“这就是他的节奏。”
第二天中午的操场挤得像下饺子。
看台上挂着不知谁写的横幅:“叶修远VS陈宇轩,快递员VS拳击手!”刘婷婷踩着细高跟站在最前排,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晃得人睁不开眼:“我赌宇轩三回合ko!”
陈宇轩戴着红色拳套,在擂台上来回蹦跳。
他今天特意穿了露脐运动背心,腹肌线条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叶修远,怕了就现在跪——”
“开始!”裁判的哨声打断了他的话。
陈宇轩的左首拳来得又急又狠,带起的风声擦过叶修远耳尖。
看台上响起惊呼,刘婷婷的笑声格外刺耳:“垃圾就是垃圾——”
话音未落,叶修远突然矮身,右肩撞向陈宇轩的腰侧。
对方的重心瞬间偏移,右摆拳擦着他后颈划过,却落了个空。
“好!”王胖子在台下蹦得比擂台还高,“远哥刚才那下闪得漂亮!”
第二回合,陈宇轩的攻击更猛了。
他想起教练说的“压迫式打法”,不断逼近,勾拳、摆拳、首拳轮番上阵。
叶修远却像条滑不溜秋的鱼,每次都在拳风扫到衣角的瞬间错开半步——他盯着陈宇轩起伏的胸口,数着对方的呼吸:“一、二、三……”
“呼——”陈宇轩的右勾拳带着风声袭来。
叶修远突然抬肘架住,左手扣住对方后颈往下压,右膝猛地顶向腹部。
陈宇轩的脸瞬间皱成一团,踉跄着后退两步,拳套砸在擂台边的护绳上。
“第三回合!”裁判的声音带着颤音。
陈宇轩抹了把嘴角的血,红了眼。
他想起昨天在拳击馆,教练拍着他肩膀说“你这天赋,进省队没问题”,想起刘婷婷说“赢了我就跟你去马尔代夫”,想起叶修远说“给苏小棠道歉”——他咬着牙冲上去,左首拳虚晃,右摆拳势在必得!
叶修远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看见陈宇轩的脚尖碾地,看见对方肩膀微沉,看见那记摆拳带着风声划破空气——他侧身,抬手,精准扣住陈宇轩的手腕,顺着那股力道一拧一带。
“砰!”
陈宇轩重重摔在擂台上,护头的拳套飞出去两米远。
他张着嘴想说话,却只咳出两口血沫。
看台上先是死寂,接着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叶修远!叶修远!”
“服不服?”王胖子跳上擂台,揪着陈宇轩的衣领吼。
陈宇轩的喉结动了动,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呜咽。
刘婷婷的钻石项链歪在锁骨处,她瞪着叶修远,突然抓起包转身就跑,高跟鞋在地上敲出乱哄哄的响。
“都散了!”张老师挤开人群,推了推眼镜。
他盯着叶修远发梢的汗,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陈宇轩,欲言又止。
等人群渐渐散去,他才凑近叶修远:“刚才那套动作……你跟谁学的?”
“一个爷爷教的。”叶修远扯下拳套,腕间银镯在阳光下闪着光。
张老师摸出手机:“我认识校创业社团的指导老师,他们最近在找有韧性的学生。你要感兴趣……”
叶修远抬头,看见看台上有个鹅黄色的身影。
苏小棠的保温桶还攥在手里,睫毛上挂着水珠,不知是汗还是泪。
她望着他的眼神,像小时候在孤儿院的冬夜,他把最后半床被子分给她时那样——湿漉漉的,带着点不敢置信的光。
风掀起她的毛衣下摆,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
叶修远突然想起,刚才在擂台上,他听见人群里有人喊:“那不是孤儿院的苏老师吗?”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朝看台上走去。
苏小棠的手指绞着保温桶的提绳,指节泛白。
当他走到她面前时,她突然扑进他怀里,眼泪把他的运动服前襟洇湿了好大一片。
“小远哥……”她抽噎着,“你刚才……你刚才像个英雄。”
叶修远的手悬在她后背,最终轻轻落下。
他望着远处被风吹散的云,想起秦老爷子昨天说的话:“小远,真正的强大,不是拳头硬,是能护住想护的人。”
此刻,怀里的姑娘还在哭,像小时候被其他孩子抢走糖果时那样。
但这一次,他的手足够有力,能替她擦掉所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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