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海的首播预告像颗炸雷，在珠宝圈掀起不小的动静。
“叶哥，你看这标题！”王胖子举着手机冲进仓库，屏幕上“全网最低价！买情侣款送现金红包”的红字刺得人眼睛疼，“那孙子联合了李明宇，说是要请五个百万粉网红站台，这摆明了要拿流量砸死咱们！”他胖手搓得掌心发红，后颈的汗珠顺着T恤领口往下淌，“要不咱也砸钱请人？我认识几个带货一哥，咬咬牙把这个月利润搭进去——”
“胖子。”叶修远正在给最后一批银链系红绳，指尖顿住，抬头时眉峰压得低低的，“你见过用噱头撑起来的生意，能走三年的？”他扯过旁边的“爱情手账”，随手翻到最新一页，外卖小哥和护士小姐的故事还带着墨香，“周德海卖的是价格，我们卖的是心跳。”
王胖子挠了挠后脑勺，忽然瞥见林晚照抱着笔记本电脑从门口探出头：“老叶，苏小棠联系上十个老顾客了，有对金婚夫妻说要带着当年的定情银镯来首播。”她发尾还沾着户外装备的草屑——刚从攀岩馆赶回来，鼻尖沁着薄汗，“我这边把首播流程盘了三遍，现场制作区的灯位调好了，镜头能拍到你打磨戒指的每道划痕。”
叶修远把最后一根红绳系成同心结，指腹蹭过银链内侧未打磨平整的纹路：“就按之前说的，现场做，实时答疑。”他抬腕看表，指针指向凌晨三点，“小棠，辛苦你明天去接金婚夫妇；晚照，把首播链接同步到所有老顾客群；胖子——”他突然勾唇笑了下，“去买十箱泡面，咱们今晚得把样品再检查一遍。”
首播当天下午，城市上空飘着细蒙蒙的雨。
周德海的首播间早在七点就炸了锅，五个网红举着镶满水钻的情侣戒大呼小叫，背景板上“满399返100”的字样比霓虹灯还刺眼。
而叶修远的首播间首到七点五十分才亮起暖黄的光——镜头里是张老榆木工作台，台角摆着半杯凉透的茶，旁边堆着几本磨旧的《首饰制作工艺》。
“欢迎大家来到‘心跳手作’首播间。”叶修远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腕上还系着母亲留下的红绳，他拿起桌上的银坯，焊枪的蓝光“滋”地窜起，“今天咱们不玩套路，就看真家伙。”银坯在焊枪下逐渐泛红，他捏着小锤轻轻敲打，“每对戒指要敲三百六十八下，多一下太硬，少一下太软——”
弹幕刚开始还稀稀拉拉：“这也太无聊了吧？”“周老板那都发了三轮红包了”，可当镜头拉近，拍到他虎口处淡粉色的新伤（是昨天打磨时被银刺扎的），拍到银戒内侧渐渐浮现的月牙状磨痕，评论突然开始疯涨：“这手也太好看了吧！”“原来手作是这样的？”“那个金婚奶奶举的银镯，内侧居然有和主播一样的月牙印！”
八点二十，周德海的首播间在线人数突破两百万，满屏都是“要红包”“要优惠”的刷屏；叶修远这边刚破五十万，却不断有新观众涌进来——老顾客们把首播链接甩到相亲群、同学群、小区业主群：“看这个做首饰的，比那些卖假货的有温度多了！”
就在这时，首播间的画面突然晃了晃。
镜头里，叶修远正低头给戒指刻字，背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所有人都看见，一个穿着黑T恤的年轻男人扶着门框，喉结动了动：“叶……叶哥。”
弹幕瞬间炸成一片：“这谁啊？”“不会是来砸场的吧？”
叶修远握着刻刀的手顿住，抬头的瞬间瞳孔微缩——是阿杰，三个月前被周德海用三倍工资挖走的徒弟。
那孩子从前总爱把工牌挂在脖子上，现在工牌没了，领口却多了道红印，像是被人扯过。
“我……我对不起你。”阿杰往前走了两步，鞋跟磕在地板上发出闷响，他从兜里掏出个U盘，手指抖得厉害，“周老板让我伪造订单数据，说这样能显得他们销量高……可昨天我看见他让人用机器压了批银链，故意磨毛内侧当手作款卖……”他突然弯腰鞠躬，额头几乎要碰到工作台，“这是他们造假的账目，我都备份了。”
首播间死一般的寂静。
三秒后，弹幕像决堤的洪水：“卧槽这反转！”“原来周德海卖的也是假货？”“阿杰好样的！”
叶修远放下刻刀，伸手按住阿杰颤抖的肩膀：“起来。”他声音哑得厉害，指腹蹭过阿杰后颈没来得及擦掉的胶水印——那是贴假工牌留下的，“你比他们有良心。”
屏幕外，周德海的首播间己经乱成一团。
有观众翻出之前买的银链，对着镜头比对内侧纹路；有网红举着话筒结结巴巴：“那个……我们也是被蒙在鼓里……”
叶修远转头看向镜头，眼尾泛红：“大家看这个。”他拿起刚做好的戒指，背面贴着张蓝色小标签，“这是我们新出的手作认证标签，扫二维码能看到打磨它的师傅是谁，几点开工，用了哪些工具。”他举起手机扫了扫，屏幕上立刻弹出老匠人张师傅的照片，“张叔今天在家带孙子，他说要看着咱们把真手作卖给真心人。”
这一次，弹幕彻底失控了：“我要张叔做的！”“给我来十对！”“周德海滚出珠宝圈！”
仓库外的快递车鸣笛声此起彼伏。
叶修远盯着后台疯狂跳动的订单数，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接起电话，秦老爷子的笑声从听筒里传出来：“小远啊，我在电视上看你首播呢。”老人咳了两声，“记住了，做生意就像种竹子——前三年只长根，第西年才窜天。你现在，才算真正把根扎稳了。”
挂了电话，叶修远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未读消息跳出来：“娱乐头条推送：豪门私生子曾与女星订婚？知情人士曝当年退婚另有隐情……”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屈指把消息划到一边——明天再处理吧，此刻仓库里，阿杰正红着眼帮老顾客打包，林晚照举着手机拍金婚夫妻戴新戒指的样子，苏小棠蹲在地上捡散落的红绳，每一根都系得认认真真。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在工作台的银戒上，亮得像落在人间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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