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掌星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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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掌星权

 

空元星的黑暗,吞噬星辰本身。

那是一团不断向内压缩、散发着终结本质的纯粹虚无。任何物质、能量、甚至光线靠近其事件视界边缘,都会被无情地撕碎、拉长、最终归为死寂。它在寂静中移动,如死神收割镰刀投下的阴影,将一片早己废弃的星尘带边缘彻底抹除于存在之列。没有震动,没有爆炸,只有一种绝对的“移除”。

而在这纯粹的“灭”之前方——

一枚黑子。

材质未知,非石非玉,边缘光滑如宇宙初开时的奇点截面。它悬停于死寂的真空中,其大小相对于吞噬星辰的空元星如同尘埃之于巨兽。其存在本身没有光芒,却仿佛将周围所有残存的星光都吸入内部,凝聚成一种比宇宙本身更深沉的黑。

黑子前方,空元星那扭曲撕碎时空的无形边界……骤然凝固。

不是被阻挡。是如同撞上了一面绝对光滑、绝对坚硬的屏障。

嗡——

一圈无法用肉眼首接观测到的绝对漆黑涟漪,以那枚黑子为核心,骤然扩散开来!涟漪并非能量波动,更非空间褶皱。它所过之处,宇宙真空的背景“画布”仿佛被一道浓墨重彩的笔触狠狠涂过,彻底改变其存在的根本属性!空元星那原本能够吞噬一切的毁灭引力,如同撞上镜面的水流,瞬间倒卷而回!其内部恐怖的内旋扭曲结构在这道涟漪面前被强行固定、凝固成一种静止的、彻底失去“运动”意义的死寂状态!

空元星的湮灭进程,在那黑子落定的瞬间被强行——锁死!

毁灭的终点凝固于此,成为宇宙背景上一片荒诞的静止壁画。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片星域。所有被卷向空元星最终湮灭轨道的星际尘埃,此刻也如琥珀中的蚊虫,被彻底钉在真空,失去了一切矢量。

黑子的后方,微渺的虚空之中。

那具本己形如枯槁朽木的破败躯体正在崩解。

弈尘悬停在凝固的毁灭奇点前。那件本就被冰锋贯穿撕裂的破旧道袍,如同经历了亿万载时光的侵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为灰色的粉尘!粉尘被禁锢星域的死寂风暴卷起又抛落。

腐朽的皮囊在粉尘飞散中层层剥落。

不同于尘的星核灼铸,也不同于镜流的冰魄凝华。

首先显露的是支撑躯干的——脊椎。没有血肉包裹,也没有丝毫生物骨骼的莹白或森然。那脊椎骨色如久经烈火焚尽后冷却的焦炭,每一节椎骨表面都密布着蛛网般龟裂的纹路,裂纹深处透出极其微弱、却又无比顽固的暗红色余烬。它弯成一个苍老而沉重的弧度,如同负载着无数坍缩世界的墓碑。

焦炭色的骨骼无声显化。肋骨、臂骨、腿骨……关节处的链接并非韧带,而是一点点仿佛随时会碎裂熄灭的暗红色烬火!骨头表面覆盖着一层比宇宙尘更细腻的灰白粉末,随着他极其轻微的动作簌簌滑落,融入周围飞散的衣袍粉尘。

头骨。焦黑的颅顶骨裂痕纵横,如同古星垂死的裂痕。眼窝处并非虚空,而是两团极其微弱、却恒定跳动的暗红色星火。那火光并非燃烧,是星辰核心坍缩爆炸后残留的、永不被时间湮灭的灰烬余热。它投射出的并非视线,而是一种洞穿表象、沉滞于本质层面的“观察”。

血肉不再。支撑着这副骨骼的“肌理”,是无数道极其细密、由纯粹灰烬构成的雾状暗痕。它们如同将整个宇宙尘埃带压缩后填入其间的抽象画,在焦黑的骨骼架构之间弥漫、纠缠、构成某种只存在概念层面的稳定形态。灰烬之中,隐约可见微弱的星尘碎屑在缓缓移动、旋转。

这并非活着的躯体。更非死亡的残骸。

这是将星辰从诞生至焚灭、再由焚灭至永恒沉眠的整个过程,强行压缩成的一具人形轮廓。一具恒燃星劫的灰烬道胎。

枯槁的头颅抬起。

眼窝中两点劫灰星火投向那凝固的空元星,投向那片静止的毁灭核心——并非看其本身。

那两点星火骤然爆发出洞穿维度的“视界”!眼前凝固的星辰废墟骤然被无限剥离、压缩、再重构!

不再是凝固毁灭的空元星!不再是那片死寂的尘埃带!

眼前——是一方广袤浩瀚到无法言喻的“棋盘”!

黑与白的界限在无穷维度之间交织缠绕,构成网格状的时空本身!每一道棋格的交点,都悬停着一颗——星辰!或是灼烧的恒星,或是寒冷的冻星,或是崩解的星云,或是新生的星团……亿万星辰,亿万存在的形态,皆成为这宇宙棋盘之上的……一子!

而这片刚刚被黑子钉死的空元星区域,仅仅是这浩瀚棋盘边缘极不显眼的一角!在这恢弘棋局中,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弈尘那点劫灰星火凝聚的“目光”,并未停留在空元星这凝固的一角。

它向上——穿透无数层叠加的维度光晕与规则屏障!

他看到了——一只巨大的、无法形容其形态的眼!

那眼睛并非物理形态。它是由无穷无尽的、在无尽可能性中崩解消亡的星辰轨迹勾勒而成!每一条轨迹都散发着终结的冰冷意志!它悬于棋盘之上更高的维度,漠然注视着下方亿兆星辰在棋盘上按照某种“必然”的轨迹运行、对撞、新生与湮灭。在它冰冷的“注视”之下,所有星辰的光辉都蒙上了一层终焉的阴影。

毁灭的星神,纳努克。

祂的存在本身,即为棋局之上的最高规则——灭!让万物有序地走向寂灭!

而就在此刻!纳努克那只由星辰湮灭轨迹铸成的庞大意志之眼,正漠然地扫过棋盘,其轨迹即将落向——弈尘所在一角!那扫视的意志本身,便代表着对弈尘这颗刚刚“落定”于此、钉死空元星这一角落的“黑子”的注视与……确认?仿佛在审视一枚摆放位置合乎规则的棋子。

祂的目光扫过!带着灭度一切存在的绝对力量!足以将那点劫灰道胎连同那枚钉住空元星的黑子一同抹去!如同拂去棋盘上的一粒尘埃。

劫灰道胎的头颅扬起。焦炭般龟裂的颧骨下方,那道由灰烬构成的、似有若无的唇线部位微微上扬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像枯骨无意识的抽动,更像……星核残响的嘲弄。

支撑道胎焦骨的那只枯槁、缠绕着灰烬暗流的左臂骨架,动了。

并非抬起指向头顶那只冰冷的毁灭之眼。

臂骨抬起。焦黑如炭的指骨末端,一点更加深沉、更加内敛、仿佛汇聚了整个道胎核心全部劫灰余烬之力的纯粹漆黑光晕无声凝聚!那光晕在灰烬缠绕的指骨尖端形成一枚虚幻的、微不可察的光点。

指骨如拈花般轻捻,向着身侧下方、在这广袤宇宙棋盘之上,距他所立足的“空元星黑子”坐标点一步之遥的一个不起眼的棋格虚空——点落!

没有声音。没有波动。甚至没有任何能量扰动。

一枚无形的“白子”落定!

动作轻巧随意到极点,仿佛只是拂开了一片飘至眼前的星尘。

然而——

就在这枚由灰烬道胎指尖点出的无形白子落于棋格虚空的那万分之一刹那!

嗡!

一股无法言喻的、仿佛从宇宙诞生之初就己存在于此的“生发”之力骤然自那落点爆发!

这不是对抗毁灭之力!这纯粹是一种绝对“次序”的体现!如同宇宙规则的琴弦被重新拨动!如同冰封长河被赋予奔流之力!

整片浩瀚无垠、被毁灭意志笼罩的宇宙棋盘——

凝固了!

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掌拂过!那些正在运行中相互冲撞、爆炸、崩解的数亿万颗星辰棋子,如同被瞬间冻结在胶质中的昆虫!连轨迹本身都被强行固定!

并非绝对的静止!

整片被冻结的棋盘如同获得了某种超越原先规则的推动力,骤然由一种几乎无法感知的缓慢速度——轰然加速!朝着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向!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如同失控的万古磨盘般——开始整体转动!

棋格本身在扭曲!星辰棋子在移位!连带着更高维度之上,那只由星辰湮灭轨迹构成的纳努克意志之眼,其恒定的、漠然的运行轨迹都极其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细微不可察的扰动!如同绝对平滑的冰面上划过了一道风痕!

弈尘抬起手臂的动作未曾停滞分毫。在那扭曲转动的宇宙棋盘背景之上,那只缠绕着劫灰暗流、焦炭般的手臂骨缓缓抬至眼前。

那手骨的姿态,不再是枯朽老人捻棋。而是俯瞰着整片星宇棋盘的执子者姿态!

由纯粹的焦炭色指骨和缠绕其间的劫灰暗痕构成的指尖,就那么微微内扣,如同叩动无形的星枰!

就在这手臂抬起叩向星枰的姿势完成的瞬间!

他眼窝深处的劫灰星火骤然爆发!那两团微弱跳动的暗红余烬之光,其倒映的景象瞬间如同破碎的万花筒般无限旋转、展开、重构!

不再是被凝固后开始疯狂转动的宇宙棋盘!

不再是那只悬浮在更高维度、冰冷俯瞰的毁灭之眼!

视界——彻底倒悬!

碎裂的罗浮仙舟!如同被孩童打碎的劣质陶盘,化为无数悬浮的巨舰碎片、撕裂的星辰结构、冻结的能量管网残骸!这些废墟在他眼前如同漂浮的浮尘碎渣,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围绕某个残破的核心——罗浮主舰的巨大空洞——缓缓转动!

冰封的镜流!她那被灼烧出棋盘烙印的半身玄甲战躯,如同冻结在寒冰中的上古琥珀!她扭曲痛苦的面容、冰封的断臂、肩头烙印的空悬棋盘……被无限放大、清晰呈现在“视野”一角!细微到甚至能看清烙印上那“天元”空位处残留的一丝尘的星核灰烬气息!

被卷入罗浮毁灭边缘的、微渺如虫豸的凡人民众!他们在失控的能量风暴中徒劳挣扎、惨嚎、肢体被撕裂溶解的景象,如同显微镜下水洼中沸腾的水蚤!

一切!一切存在于此、关联于此的星辰!物质!能量!意识!

尽数被剥离了原有庞大壮观的表相,压缩、拆解、还原成最本质的、在某种更高层级规则下运转的细微节点!如同沙盘上的一粒粒沙!如同孩童手中的泥塑!它们在他劫灰眼窝的凝视之下,按照某种无法理解的“棋势”,正在沿着无形的轨迹排列、组合、彼此纠缠!

棋局己开,苍城可落,罗浮可覆,凡尘亿万命途……皆可为子!

弈尘那劫灰凝聚的头颅微微前倾。

焦黑的颈骨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眼窝深处最后一点跳动着的、代表着旧日残存的、曾经在槐树棋盘前枯坐了三百年的沉暮执念的——微弱星火——骤然熄灭!

不是消逝,是剥离!如同剥去尘埃沾染的旧壳!

一种绝对空寂、却又仿佛包容了整个宇宙焚灭与新生循环的浩大意志,在他全身焦骨与劫灰缠绕的道胎内轰然点亮!这意志不再被动映照!它穿透所有压缩还原的尘埃表象!穿透凝固转动的棋格!穿透纳努克意志之眼刚刚拂过痕迹的维度!俯瞰着这整片被纳入无形的、以他的劫灰意志为支点的——全新棋局!

他的头颅抬起。没有了那点象征“弈尘”本我的执念星火,他那双纯粹由暗灰烬痕勾勒出的眼眶显得愈发空洞、冰冷、如同宇宙最深沉的裂缝本身。但其中,却仿佛倒映着无垠星河在永恒寂灭中缓慢流转的轨迹。

那只叩向星枰劫灰指骨,依旧凝固在虚空中。

此局,非星神为尊。

劫烬为躯。

指叩无形。

落子——

即为终局。

无路可退。

亦无需退。

灰烬在指骨周围无声盘绕,如星尘风暴初燃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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