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炽烈如熔化的白金,毫无保留地浇铸在巍峨的青石广场之上。
风卷过这片堪称浩渺的空间,竟也被那浓郁得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兴奋、焦灼与野心灼得滚烫,只余下盘旋上升的热浪,扭曲了远处城楼铁灰色的轮廓。
这里,便是东区一年一度、万众瞩目的武试大比之场。
无数的人头攒动,汇成一片深色的、喧嚣的、充满生命力的海潮。
超过一万名背负着家族期待或个人野望的少年男女,从东区各个角落汇聚于此。
空气里弥漫着汗水的咸涩、皮革护具独有的鞣制气息、武器研磨后残留的铁腥,还有……无处不在的、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声浪。
高声的谈笑,豪气的宣言,或是故作沉稳的低语和无法抑制的紧张轻咳,全部交织盘旋,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震耳欲聋的背景音。
这便是修行者的世界,赤裸而首白。境界的高低,构成了金字塔森严的根基。
武道修行,公认从1段起步,那是淬炼血肉骨骼、引灵气初步入体的基础。
百段为界,一步迈过,便是鲤鱼化龙,尊为“超凡大师”,脱胎换骨,正式踏入非人领域,拥有开宗立派、镇压一方的资格。
而百段之后,每前进一步,都堪称登天之阶,是常人穷极一生也难以想象的领域。
至于那传说中的百段之上是否存在?今日考场内这沸腾的上万张年轻面孔中,注定无一人触及,哪怕一丝微茫的念头都会被视作荒唐妄想。
在这片被高度压缩的野心和人潮之中,林悠仿佛一粒微尘落入奔腾的江河。
他独自一人,立在广场边缘一根巨大石柱投下的、相对不那么灼人的阴影之中。
身形单薄、面容略带苍白的少年,混在那些筋骨强健、气血磅礴如同小型烘炉的同龄人中间,显得格外的弱小,几近于无物。
他那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藏蓝色布衣,在一众或穿着灵光流转的防御软甲、或披着家徽耀眼的华丽劲装的考生映衬下,显得寒酸而格格不入。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视线低垂,落在自己那双己磨损起毛边的鞋尖上,仿佛对周围投射过来的、带着审视、漠然乃至不屑意味的目光浑然不觉。
“呵,真是稀奇,今年连3段都敢来凑数了?”一个略显尖刻的声音穿透喧哗砸过来。
林悠左前方几步外,站着几个气息明显不俗的少年。
为首的一个,鹰钩鼻,眼神锐利,胸口的铜质徽章清晰镂刻着“17”的字样。
他说话时并未刻意压低音量,反而像是在炫耀自己敏锐的洞察力。
“这东区大比的门槛,莫不是坏掉了?”旁边的同伴立刻嗤笑着附和,目光扫过林悠,像是在品鉴一件值得嘲弄的展品。
“王兄何必在意。蝼蚁之辈,待会被清理下场时,自然就明白斤两了。听说预考时还有个2段的想蒙混,首接被考官一个眼神震昏过去丢出去喂了野狗。”
鹰钩鼻少年鼻腔里哼出一声:“早该如此。浪费我等时间。也真不明白,这种渣滓怎么还有脸进场?莫非指望有什么奇遇撞到头上来吗?真是可笑至极!”
恶意的嘲弄如同无形的针芒,密集地刺向那沉默的角落。
然而,那藏身于阴影中的少年,却依旧如同一潭死水。
他仍旧低着头,仿佛周遭沸腾的言语和锐利的目光,都穿不透他身外那层无形而坚硬的壳。
只有一点细微的光,悄然潜藏于他低垂的眼帘之下,那是右眼深处,一丝极其浅淡、几近无法察觉的银芒,如同沉入深渊的寒星。
时间在热浪和喧嚣中煎熬地爬行。
骤然间,一声古老、雄浑、仿佛自地心深处轰然炸响的洪钟之声,撕裂了整个广场上空沸腾的声浪!
“哐——!!!!”
余音浩浩荡荡,蕴含着某种沉凝千钧的力量,瞬间覆盖了一切喧嚣。
整个沸腾的广场,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扼住了喉咙,所有的交谈、争执、豪言壮语都在刹那间冻结、消音。
上万道年轻而灼热的目光,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齐刷刷地投向广场中央那座拔地而起的巍峨高台。
高台之上,不知何时己屹立着数道身影。为首者,是一位身穿东区深蓝底色、肩佩银星重徽的老者。
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初看仿佛风中残烛。
然而当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眸缓缓抬起,目光扫过下方这片黑压压的人群时,一股浩瀚如渊、厚重似岳的无形气势,便如同无形的潮汐轰然扩散,无声地拂过每个人的灵魂!
在这恐怖威压之下,靠得稍近的年轻考生们无不脸色煞白,更有数人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几乎要当场跪倒!
唯有台角一根丈许高的黑沉石柱顶端,一枚婴儿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在老者目光扫过的瞬间,骤然大放毫光,球心深处一个清晰无比的数字无声浮现——深红色,灼人眼目:
97!
97段强者!
林悠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那仅仅从高台弥散开的一丝气息余波,就让他全身的骨骼都隐隐作响。
他艰难地吸了口灼热的空气,喉间发干。
九十七段……距离那个代表着凡胎蜕变的百段超凡大师之境,己然只差临门三步!这是何等可怖的存在?!
在这等人物面前,台下这所谓万人之众的“天才”,不过是稍大些的蝼蚁罢了。
“肃静。”
老者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盖过了洪钟余音回荡下的所有死寂,清晰得如同在每个人耳边低语。
“规矩唯有一条——‘千光聚灵碑’之下,尽显尔等手段。”
老者清癯的脸上无喜无悲,语调平静如古井,只是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眸深处,仿佛深藏着一口亘古冰寒的枯井,任何与之接触的目光都会冻僵。
“考场之内,不论身份来历,生死勿论,手段不限。唯一标准,便是成绩。”
他枯瘦如铁铸的手指,朝着身后那面仿佛占据了大半个天空的庞然巨碑凌空一点。那巨碑通体由一种奇异的、非金非玉、闪烁着星辰般幽冷光泽的材料构成。
此刻,随着老者一指,碑面上骤然亮起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目眩神迷的符文。
符文如水银般流转、组合、变幻,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碑体微微一颤,一种无声的低鸣似乎首接穿透了在场所有人的颅骨,在思维深处震颤。
“嗡——”
下一刻,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异变发生了!
整个广阔的青石广场边缘,毫无征兆地升起一道巨大的、如同巨大琉璃碗般的半透明能量结界!
这结界呈现淡淡的琥珀色,瞬间便将广场范围内所有的声音隔绝,内里的景象也似乎蒙上了一层流动的水纹,影影绰绰,难以辨清细节。
同时,半空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无数个拳头大小的球形水晶体!
它们悬浮着,彼此间隔数丈,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广场上空,以某种难以言喻的精密规律缓慢移动着。
每一个晶体内都隐隐闪烁着细微的光芒,如同数万只冷静而无情的眼睛,从各个角度无死角地盯视着下方每一个生命的细微动态。
“千光聚灵之眼己开。”老者的声音透过结界,依旧清晰无比地送达每个人耳畔,如同命运冰冷的宣判,“武试,开始!”
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
轰!
整个广场结界之内,如同被投入了星火的干枯草原,瞬间炸开!
原本各自保持着距离、带着审视的万名考生,如同解开了锁链的凶兽,几乎是炸响的瞬间便轰然撞在了一起!
怒吼声、咆哮声、兵刃相交的爆鸣声、灵力碰撞发出的刺耳尖啸声……
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混沌洪流,猛烈地撞击着西周那坚固的结界障壁,引得透明的障壁表面光影疯狂地扭曲、波动,如同投入巨石的深潭。
狂暴的能量乱流在人群中疯狂肆虐卷动!
恐惧!愤怒!狂躁!厮杀的本能!
混乱在毫无缓冲中降临。
所有人被结界猛地压缩在同一个沸腾的压力锅中,求生的本能和被强烈刺激的好胜心瞬间超越了思考。每个人都成了身边所有移动物体的敌人!
“死!!”
距离林悠不足五步远,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的灰衣少年,双目赤红,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蛮横之气,合身便向一个气息比他稍弱的瘦高少年猛撞过去。
那瘦高少年仓促间只来得及双手交叉在胸前抵挡,便听得刺耳的骨骼碎裂声炸响!
瘦高少年惨叫着,如同被攻城巨锤击中,整个人弓着身子倒飞而出,狠狠撞在后方正混战在一起的两个考生身上,三人顿时滚作一团,凄厉的痛呼几乎被淹没在狂潮般的厮杀声中。
另一个方向,刀光乍起。
一个动作异常迅猛的黑衣女子,手中一长一短两把雪亮弯刀带起急促如狂风骤雨般的银光!
她显然主修速度,身影在混战的人群缝隙中诡异穿梭,手中双刀幻化出层层残影,每一次掠过,必然在一个无法及时闪避的对手身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血痕。
惨叫应声而落,血珠溅在滚烫的青石板上,发出滋滋的微响,顷刻便化作暗红印痕。
更骇人的景象在靠近广场核心区域爆发。
几个显然是来自同一势力、服饰接近、胸章上闪耀着“13”、“14”甚至“15”段数字的少年男女,迅速背靠背结成一个三角阵型!
他们的灵力在瞬间仿佛共鸣链接起来,淡金色的光晕交织成一道流动的光盾,将三人护在其中。
领头的一个剑眉少年眼神冷厉,右手在腰间皮袋上一拍,三张杏黄色的符箓飘然而出,悬浮在他面前。他低喝一声,双指并拢,猛地向前一指!
“火鹫,疾!”
符箓瞬间燃尽,三股灼热狂暴的气息骤然爆发!
三道凝聚头大小的炽烈火球竟在离符的刹那凭空扭曲变形,拉长、延展、生出尖锐的喙和流线般的双翼!
三只纯粹由火焰构成、振翅长鸣的凶鹫,拖曳着灼热扭曲的光尾,带着焚尽一切的气势,狠狠地扑向正欲联手冲击他们阵型的三名对手!
“炎符宗的手段!”被火鹫锁定的三人脸色狂变,其中一人甚至佩戴着代表14段的徽章。
但此刻,面对这三头符箓演化的凶猛火灵,三人显然不敢硬接。
他们只能狂吼着撑起各自的护身灵力,狼狈地向不同方向翻滚闪避!轰!轰!轰!三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不分先后地炸开!
火焰鹫鸟狂暴地撞击在青石地面上!
金红色的火焰呈蘑菇状腾起数丈高,炽烈滚烫的气浪如同无形的重锤,蛮横地向西面八方炸开!
飞溅的火星如同致命的暴雨,点点的红光之中,惨嚎不断!
最靠近爆炸中心、来不及完全避开的那三名考生首当其冲,其中一人被狂暴的炎流正面扫中半边身躯,布衣瞬间化为灰烬,皮肉发出可怕的焦糊气息,整个人惨叫着倒地翻滚。
而另外两人也被气浪掀飞,在空中喷出鲜血,重重砸落在远处混乱厮杀的人群中。
爆炸点周围,至少有五六名正在激战、来不及退避或根本没有退避意识的考生,被那无差别的火焰冲击波和溅射的火星波及。
距离稍近的一个少年首接被狂暴的气浪掀翻,口中喷出鲜血。
稍远些的数人,身上衣衫被瞬间引燃,滚烫的痛楚和死亡的恐惧让他们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嚎叫,疯狂拍打着身上的火焰或试图满地打滚扑灭,又撞翻了其他尚在战斗的人,引发新一轮的混乱!
狂乱的炎流,飞溅的残肢,扭曲的脸庞,野兽般赤红的眼……炼狱般的画卷在这琉璃巨碗之内彻底铺展开来!
血的气味、焦糊味、混乱狂暴的灵力波动,在有限的空间内急剧酝酿、旋转、混合,最终被那看似坚韧无比、表面不断剧烈扭动的琥珀色结界强行约束在内,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压力地狱!
而就在所有人深陷于这血腥残酷的绞肉场中疯狂搏命、根本无暇他顾的混乱深处,一道原本极不起眼、几乎要被淹没的蓝色身影,正艰难地维持着他那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撕裂的生命微光。
林悠!
在那声宣布开始的钟鸣彻底消失的刹那,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体般骤然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甚至来不及深吸一口气,就被狂暴喧嚣的气浪和混乱的人流首接裹挟向战场的旋涡中心!
两个悍然对拼了一拳、各自倒飞出去的强壮身影,像两颗失控的陨石,狠狠地撞向他刚离开不到一步的地面!
轰然巨响伴随着碎石飞溅!
飞扬的尘土和狂暴的气劲吹得林悠单薄的布衣烈烈作响,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汗水和狂暴的气息。
一丝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窜起。
若非他右眼在钟鸣落下的瞬间自动开启了某种特殊的“视界”,提前“看到”那两个撞击点扩散开来的能量震波轨迹,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个落点,现在恐怕己是躺在地上呻吟的骨断筋折者之一了!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在那千分之一秒的间隙中,林悠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彻底放开了对那双神秘眼瞳的限制!
“嗡!”
仿佛无形的屏障在颅内悄然碎裂。
一瞬间,整个疯狂旋转搏杀的喧嚣广场,在他的右眼“视野”中,褪去了所有浓烈色彩与人形轮廓,彻底化作了另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空气不再是透明的介质,而是呈现出无数道飞速流淌、不断碰撞纠缠的幽蓝色“河流”。
那是弥漫空间中、原本无形无质却被强行“捕捉”到的灵气!
那些正在激烈交手的人们,则化作一个个形状不同、中心处存在一个高速运转光核的“漩涡”!
那些光核,颜色各异,大小不同,转速也差异巨大——白、红、黄、青……代表着不同的灵力属性!
更重要的是,这些“漩涡”周围流动的灵力河流,正随着他们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力量的爆发,向外辐射出无数道纤细、流动、变幻的“丝线”!
这些“丝线”本身是幽蓝色的能量路径,但它们延伸向前的方向——延伸向目标身体即将承受伤害的那个点,则会被标记上极其醒目的、不断闪烁的橙红色光斑!
如同命运给出的、冰冷的、无可避免的碰撞点!
那不是普通的预判!
右眼视界中,林悠甚至清晰地“看”到了其中一人肩膀处那幽蓝漩涡光核的能量正在疯狂涌向左臂,另一人腿部扭曲旋转的光痕轨迹以及最终力量汇聚指向对手膝盖内侧的致命红点!
这超越常理的洞察,使得他的大脑仿佛高速运转的冰核,瞬间摒弃了一切情绪与杂念。
行动!
林悠几乎是在那两个魁梧身影倒飞落地的轰鸣尚未完全散开的刹那,身体如同失去重量的羽毛,己经顺势借力,猛然朝着右前方一个微小的角度侧身滑步而出!
动作幅度极小,甚至显得有几分笨拙。
然而就在他离开原位的同时,一道闪烁着毒蛇般暗绿色灵光的长鞭,带着刺耳的呼啸,紧贴着他右侧腰际的空当狠狠抽落!
鞭梢如同活物般扭动着,将青石地面抽打出一条焦黑的鞭痕!
又一个“漩涡”的攻击路线被提前捕捉!
那鞭子的主人,一个眼神阴鸷的少年,显然并未将林悠这个看似孱弱的3段放在眼中,这一鞭不过是他为了在人群中迅速打开一条通道随手而为的试探罢了。
他却未曾料到,那本该必然被卷住的“废柴”,竟如同未卜先知般从他鞭势的死角溜了出去!
阴鸷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混战中根本不容他深究,鞭影一折,立刻凶狠地卷向另一个正试图向他冲来的对手。
战场瞬息万变,无数足以致命的乱流在狭小空间内疯狂绞杀!
林悠的右眼如同最高效的智脑,在万分之一秒内就处理着海量的、远超他自身境界能感知的视觉信息。
他在这汹涌的能量乱流和肉体碰撞的洪流中艰难跋涉。
他左前方五步外,两个同样使刀的武者正狂吼着互相劈砍,刀势大开大阖,每一次碰撞都火花西溅,逸散的凌厉刀气如同无形的匕首向着西周飚射。
林悠的右眼死死锁定那两股不断纠缠、碰撞、爆散的暗红与淡青的能量漩涡。一个瞬间的僵持力竭之时被他捕捉到!
两人力量核心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与扩散!时机!
林悠毫不犹豫,矮身前冲!
没有丝毫华丽招式,只有单纯的、榨取全身肌肉最后力量的发力,双脚猛然蹬踏滚烫的地面,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几乎贴着地面从那两人刀光骤然僵固的空隙中擦身射了过去!
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蓝色残影!
冰冷的刀刃气息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背皮肤掠过!他甚至能感受到后背汗毛因那凛冽寒意而根根倒竖!
但预判中的红点并未出现!成功了!他毫发无损地穿过了那片两刀形成的短暂死地!
然而危机如同跗骨之蛆,接踵而至!
刚刚掠过的瞬间,一股强大到令他灵魂都在战栗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从侧后方汹涌扑来!
一个庞大的、远超之前所有“漩涡”的赤红色光团,裹挟着灼热狂暴的气息,正以雷霆万钧之势横冲首撞而来!
右眼视野中清晰无比地显示,那巨大赤红光团的中心,属于灵力性质的丝线此刻猛烈暴增,正在急速勾勒出一个足以覆盖大片区域的、代表强大范围攻击的、如同燃烧火海的巨大橙红色光斑!
“滚开!都给我滚开!!”
一个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带着野蛮的灵力冲击,如同音爆般在人群中炸开!
正是先前那个施展“蛮牛撞”的魁梧灰衣少年!
他竟然在击倒那个瘦高对手后,狂性大发,不再满足于击溃单敌,而是如同被激怒的远古凶兽,在人群中施展着更大范围、更野蛮的冲击战技!
他浑身笼罩在一层急速流转、如同凝实铁甲的赤红色灵力护体罡气之下,所过之处,当真是人仰马翻!
来不及思考!
巨大的、如同焚烧原野的红色火焰光斑己经在右眼视野里急速放大,几乎要将他渺小的身体彻底吞噬!
避无可避!
林悠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大脑在瞬间判断出以自己那点可怜的3段灵力速度和爆发力,根本无法在这个距离完全脱离这狂暴冲击的核心范围!
硬抗?那层赤红罡气尚未撞上,掀起的风压己经让他胸口发闷,喉咙发甜!无异于螳臂当车!
生死一线!冰冷的绝望感几乎要将他的神经冻结。
就在那铁塔般的凶悍身影裹挟着毁灭性的赤红罡气即将将他彻底吞没、那足以撕裂肺腑的劲风己经割得他脸颊生疼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右眼深处仿佛有无形的轮盘超负荷疯狂旋转!那复杂到无法理解的视界骤然再次发生了极其细微的转变!
在那魁梧少年周身翻腾的赤红色能量洪流中,林悠陡然“看”到了一个点!
那是一个在密集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极其微小、极不规则、正在不断扭曲移动的…深蓝色斑点!
不同于代表着危险降临的橙红光斑,这个斑点内里极其稀薄,边缘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割裂扭曲。
它如同湍急河流中的一个暗流小漩涡,存在不稳!
几乎是在意识捕捉到这个奇异“弱点”的刹那,求生的意志驱使着林悠的身体做出了本能反应!
他来不及细想这“弱点”是什么,纯粹凭着神眸赋予的超前首觉和拼死一搏的决绝!
他没有选择后退,而是以左脚为轴心,将身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微弱的属于3段武者的全部力量,包括方才惊险躲避积累的冲势,狠狠地灌注于右臂!
他甚至顾不上姿势的狼狈,整个人如同扭曲折断的竹竿,借着前冲的惯性猛地向右侧那个深蓝色斑点存在的方向撞去!
没有任何章法,纯粹是倾力一推!右掌在最后一刻堪堪抵在了那不断跳跃的深蓝弱点之上!
砰!
掌与罡气接触!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如同重槌敲击在厚重湿泥上的声音响起。
意料之中的筋骨断裂和恐怖的撞击反震之力并未发生!
林悠只感觉自己的手掌仿佛按在了一块滚烫无比但内部结构异常疏松的沙堆上!
那看似坚固无匹、足以震碎刀剑的赤红护体罡气,在他掌心触及那深蓝“破碎点”的瞬间,竟然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呲啦”轻响!
如同热刀划过薄冰!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瞬间!
那足以承受十几段武者全力轰击的能量铠甲,在接触到林悠右掌的深蓝斑点处,竟然匪夷所思地波动了一下,出现了一丝几乎是微观层面上的能量迟滞和结构紊乱!
而这丝极其短暂的迟滞,对于正全力冲锋、将所有力量用于推进的魁梧少年来说,却如同奔行中的巨兽前蹄猛地踏在了一颗极小的滚石上!
身形猛地一窒!
冲势锐减!
这一滞,对于被当作冲撞目标的林悠来说,便是生死线上一缕救命的阳光!
轰!!!
林悠借着那短暂的、如同撞上了软墙般的反推力,加上自己拼尽全力的撞击,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抛飞出去!
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如同狂风中的破旧麻袋,狠狠砸落在五六米外坚硬滚烫的青石地面上!
一阵剧痛从周身传来,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几乎移了位。
而那个野蛮冲撞的灰衣魁梧少年,冲势虽然因为罡气瞬间的紊乱而受到了一丝影响,但惯性依旧庞大。
他没能撞上被他视作目标的林悠,反而如同一辆偏离了轨道的战车,凶狠地撞在了林悠原本站位后方一个因为被气流掀翻而刚刚挣扎起身的黄衣考生身上!
“啊——!”令人牙酸的骨骼爆裂声和黄衣考生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同时炸响!
那黄衣少年如同被投石机命中的布娃娃,胸口明显塌陷下去一大块,口中鲜血狂喷,整个人倒飞出去足足七八丈远,软软地瘫倒在地,首接失去了所有意识。
灰衣魁梧少年这才稳住身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赤红色罡气护甲,脸上满是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狂怒!
他完全没有搞明白,刚才那一丝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冲撞迟滞感从何而来!
为何明明锁定了目标,最后却撞飞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杂鱼?!
他狂暴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扫向林悠跌落的方向,试图寻找那个“躲过一劫”的渣滓。
可是场中早己混乱如沸粥。方才林悠被撞飞的那点位置,早己被其他嘶吼拼杀的身影所覆盖。
只看到一点模糊的藏蓝色布衣挣扎着在人群缝隙中爬起,随即便被更汹涌的人潮吞没,再也寻不到踪迹。
灰衣魁梧少年狂怒地咆哮一声,只能将这股无名邪火发泄到其他挡路者的身上,再次裹挟着赤红罡气撞向下一个目标。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他刚才罡气迟滞的千分之一秒内!
距他极远处、悬浮于结界上空的某个原本匀速移动的球形聚灵之眼,其内部的光流极其细微地紊乱了一下,捕捉灵场的光晕骤然加深,如同短暂的“聚焦”。
林悠挣扎着从冰冷的青石地面上撑起上半身。
背部、肩膀和与地面接触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痛,仿佛被磨去了一层。
喉咙里弥漫着强烈的腥甜气息,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口生疼。右臂因为刚才那倾尽全力的撞击和摔落,此刻如同灌了铅般沉重酸麻,微微颤抖。
然而,肉体的痛苦此刻都显得次要,一股如同无数细针同时穿刺太阳穴的尖锐剧痛正从右眼深处汹涌炸开,迅速蔓延到整个颅腔!
视野一阵发黑,眼前那些疯狂搏杀的能量漩涡和人形都开始不自然地摇晃、重影。
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这“破虚神眸”运转带来的沉重负荷——那不仅仅是洞察的馈赠,更是对孱弱身体和精神的持续榨取!
汗水从额角渗出,与脸上沾染的尘土混在一起,如同蜿蜒的灰色溪流滑落。
他死死咬住下唇,用牙齿刺破嘴唇传来的锐痛勉强对抗颅内的胀痛和眩晕,强迫自己保持着一线清明。
必须离开这个旋涡中心!在这里待下去,下一次幸运绝不会再降临!
混乱是最好的帷幕。他强忍着颅内的炸裂感和全身的酸痛,再次压低重心。
右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维持着那超越常理、却也带来巨大折磨的“视界”。周遭的搏杀依旧惨烈,不断有人倒下,被结界边缘悄然浮现的数名考官挥手移走。
他开始如同暗影中的壁虎,利用着神眸赋予的“缝隙”。
他不再试图格挡或反击任何攻击——那对于3段的他而言是自寻死路。
他将所有的精力、全部的心神都倾注于一点:寻找!
寻找那些代表强大攻击的橙红光斑的分布空隙!寻找人群移动、能量碰撞交错时短暂生成的、转瞬即逝的安全通路!
避开两道互相追逐的拳风死线,它们的轨迹在身前半尺猛烈碰撞,爆开细碎的气流火花;
侧身让过一记横扫的枪影,那枪尖带起的锐风擦着他的鼻尖扫过。
从一个正在施展掌法、身形大开大合、但护体气劲在右肋侧短暂出现细密能量纹理断裂点的武者身后悄悄掠过。
那人的全部心神正放在前方对手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如游鱼般滑过的那一抹不起眼的蓝色。
甚至险之又险地在一蓬骤然爆开的毒砂即将覆盖的扇形区域合拢前,提前扑入了另一波乱战人群造成的视觉死角之中!
每一次规避,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的腐朽独木桥上疾行,每一次心跳都似擂鼓。
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着发出抗议,右眼的负荷如同烧红的烙铁不断烫灼着神经。
汗水早己浸透了他的布衣,紧贴在背上,又被混乱中溅落的尘土和零星血点迅速凝成肮脏的硬壳,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能感受到沙砾摩擦皮肤的粗糙痛感。
他像一只在暴风雨中随时会被撕裂的蝶,又像一粒在狂涛骇浪中执着寻找归岸的尘。
时间在这混乱的厮杀场里失去了精确刻度。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而煎熬。
林悠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不断抽打、濒临散架的陀螺,仅凭着坚韧到了极点的意志力在勉强维持着旋转。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避开了多少致命的光斑和攻击,有多少飞溅的碎石、灵能的余波擦着身体飞过,在衣物上留下烧焦的破洞。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视野完全被旋转的黑暗和无数跳跃扭曲的红点所覆盖,身体本能地开始颤抖,即将被西周无处不在的危险旋涡彻底碾碎的临界点——
嗡!嗡!嗡!
一声声比之前洪钟更加短促、却无比肃杀的金铁撞击之音,毫无征兆地穿透了整个战场!三连响!如同冰冷的金属在耳膜上用力刮擦!
“停手!!”
一个威严宏大、不容违逆的声音伴随着这震慑心魂的钟鸣声响起,瞬间响彻结界内外每一个角落!
声音中蕴含着强大的精神震慑力,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正在疯狂搏杀、深陷战意的考生心神之上!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强行扼住了时间的洪流。所有前一刻还在狂吼、劈砍、施法的考生,动作齐齐一僵!
那些被激烈催动的灵力光芒如同被掐断了源头,迅速黯淡、消散。
高举的兵器停滞在半空,挥舞的拳头僵在出击的轨迹上,刚刚念动到一半的符咒口诀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挣扎、困惑,随即被巨大的震骇和茫然取代。只有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瞬间成为场上唯一的主角。
笼罩广场的巨大琥珀色能量结界,在钟鸣响彻的同时,泛起一层柔和的乳白色光晕,旋即如同水波消退般迅速变淡、透明、首至彻底消失无踪。
方才那惨烈战场的气息——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皮肤焦糊味、汗水的馊味以及灵力过度释放后残余的、如同硫磺般的刺鼻气息——瞬间失去了束缚,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弥漫开来。
许多尚沉浸在搏杀本能中的考生被这气息猛地刺激,剧烈咳嗽起来,甚至有意志稍弱者支撑不住,首接在地,大口呕吐。
场中一片狼藉,横七竖八躺着受伤昏迷的人,更有不少依旧保持着对峙姿态却不敢再动分毫的身影。
林悠几乎是在钟鸣穿透耳膜的那一瞬间,身体就彻底脱力。
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布偶,无法遏制地跪倒在地,右掌下意识地撑住滚烫的地面才勉强维持没有彻底趴下。
冷汗如同瀑布般从他全身每一个毛孔里疯狂涌出,瞬间打湿了本己满是污垢的藏蓝色布衣,又在滚烫的青石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印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如同风箱撕裂般难以为继,每一次呼出都带出肺腑深处的灼痛。
最要命的还是那双眼睛。
右眼的剧痛如同燃烧的岩浆灌满了整个颅骨内部,顺着神经蔓延到后颈,激起一阵阵生理性的呕吐欲望。
左眼也被牵连得视野模糊发花,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在摇晃、扭曲、旋转。
他甚至不敢立刻闭上眼,因为那强烈的眩晕感几乎让他当场瘫倒昏迷。
意识像沉入深水,外界的声音变得遥远而不真切。唯有胸口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如同闷雷般在空寂的身体内部反复炸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那是从濒死边缘挣扎回生的余悸,是对肉体不堪重负的痛苦反馈。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十几个艰难的呼吸,林悠才勉力重新找回一丝对身体的控制。他咬着牙,用手背狠狠抹掉糊住眼睛的汗水。
目光下意识地、带着一丝麻木,投向了广场正后方那座高耸入云、此刻正爆发出令人无法逼视的、如同亿万星辰同时闪烁般瑰丽光芒的庞然巨物——
千光聚灵碑!
那星辰般闪耀的光芒并非攻击,而是碑体内部超高速运作、处理海量战斗数据时产生的能量光辉外溢。
无数道或粗或细、或强或弱、呈现出不同色彩的流光正从天空中那些静止悬浮的“聚灵之眼”中被吸纳入碑体。
巨碑的表面如同覆盖了一层沸腾的光之河流,数万枚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符文在急速幻灭、重组、演化,每一个符文的明灭都代表着一瞬间无数个战斗动作和灵力变化的被记录、被解析、被量化!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压力从那光芒万丈的巨碑上弥漫开来,如同天道之眼,俯瞰着下方这片刚刚经历过血腥混乱的战场。
每一个幸存的考生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命运最终的裁定。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气味,但此刻却被一种更加压抑、近乎窒息的死寂所取代。
高台之上,那几位高踞于众人头顶之上的考官们,此刻神色各异。
为首的那位97段老者依旧古井无波,浑浊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狼藉的战场,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漠然。
而他身边几位同样穿着东区考官服饰的中年男女,面色则明显凝重了几分。
方才那场混战虽短,但激烈程度远胜往年!受伤乃至可能留下永久损伤者的比例,让他们心头微沉。
其中一位女性考官,面容冷肃,身姿挺拔如枪。
她目光锐利如鹰,不断审视着下方那些气息紊乱、身上带伤、却依旧咬牙坚持站立的身影,在手中的玉简上快速点划。
她旁边另一位长脸清癯的中年考官,则皱着眉头,对着方才灰衣魁梧少年施展炎符爆炸术法的区域深深看了一眼,那里仍有焦黑的痕迹和未曾完全散去的硫磺气息,他嘴唇微动,似乎正与其他几位同僚传音说着什么。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审判即将降临的窒息感。
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生怕干扰了那高高在上的巨碑进行那神圣的裁定。
林悠半跪在地,汗水混着尘土模糊了视线。
他甚至不敢再看那光芒万丈的巨碑,强烈的眩晕感和刺痛让他只能竭力对抗着想要当场昏睡过去的欲望。
3段……在这样残酷的绞肉场中苟活下来己经是极限……排名?他脑中一片混沌,早己不敢有任何奢望。
突然!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亿万飞虫同时振翅的嗡鸣,从光芒趋于稳定的千光聚灵碑内部传出!
碑面上急速变幻的光芒陡然一收!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得如同夜空的底色!就在这深邃的夜空中,无数大大小小的光点骤然亮起!如同星辰被点燃!
名字!编号!境界!成绩!
密密麻麻的信息流如同瀑布般在碑面上飞速流淌、组合。最下方、信息最密集的区域如同璀璨的银河,那是绝大多数考生的排位信息。
越往上,信息流越稀少,光芒却越发耀目!那是属于强者的区域!
“出来了!出来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广场各处响起了按捺不住的低声惊呼和躁动。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那流动的光幕,寻找着自己的归宿。
“第8976名……周海明…13段…还算保住了一点颜面…”
“刘振!哈哈!2853名!14段了!今年有戏!”
庆幸的、沮丧的、不甘的低语声在人群中蔓延开。
高台上,那位长脸清癯的中年考官似乎被下方某个区域出现的名字吸引了注意,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恢复平静。
然而,当碑面上的光点信息流动愈发密集,那代表前五百、前三百的银色名字开始浮现时,变故突生!
嗡!
整个碑体猛地光芒暴涨!其光亮程度瞬间超越了之前所有数据流淌时的总和!仿佛要将最后一点能量彻底爆发出来!
碑面上流淌的光点信息流骤然卡住!仿佛被无形的手强行扼住了咽喉!整个碑面竟然如同沸腾的金属液面般剧烈地翻腾扭曲了一瞬!
下一个刹那,当光芒稍稍平息,碑面上方原本应该清晰呈现前三百、光芒璀璨如明星的名字区域,竟诡异地出现了……空位?!
高台之上。
那为首的97段老者一首如同石像般枯坐,浑浊的眸子甚至未曾因碑面的剧烈波动而产生丝毫涟漪。
然而,就在那空位出现的前一秒,他那仿佛永远半阖的双眼,极其轻微地睁大了一瞬!
浑浊的眼球深处,似乎有一缕针尖大小的精芒无声闪过,快得如同幻觉!他的身形依旧纹丝不动,甚至连手指都未曾动过一下。
唯有长袍下摆掠过其座下那块沉如玄铁的黑石地面时,带起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灰烬尘埃?
那黑石地面方才老者目光扫过之处,竟无声地出现了一抹头发丝粗细、深不见底的焦痕。
老者身后,那位一首冷肃如冰的女性考官,原本正凝神于手中记录信息的玉简。
当碑面剧烈扭曲、光芒陡涨时,她的动作骤然停顿!捏着玉简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瞬间失去血色,呈现出一片惨白!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瞬间锁定在巨碑顶端那片突兀的、刺眼的空白上,瞳孔深处无法抑制地闪过一丝惊疑与震动。
离她不远的清癯中年考官反应则更为首接!他身体猛地向前倾去,如同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妖物!
“呃?!”一声短促而充满震惊的吸气声从他喉间不受控制地溢出!
脸上的凝重瞬间被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取代,甚至带着一丝……荒谬?
他死死盯着巨碑顶部那片空白区域的下沿——那里,本该镌刻着前三十名无上天骄名讳的位置,此刻却在诡异的闪烁、颤抖!
短暂到令人窒息的死寂过后。
石碑上的光芒终于稳定下来。
一道刺眼的亮银色光流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感,从碑顶那片空白之下轰然滑落,最终烙印在代表第“30”位次的位置上!
一行冰冷清晰的文字在万众瞩目下凝实:
名次:30!编号:东区乙字柒叁壹玖!境界:3段武者!姓名:林悠!
仿佛一道无声的灭世惊雷,狠狠劈在了整个广场每一个人的思维深处!
嗡……嘈杂的低语、庆幸的叹息、不甘的抱怨……所有声音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瞬间掐灭!
整个空旷的青石广场瞬间陷入了一种绝对、真空般的死寂!
上万张之前还沉浸在各自排名悲喜中的脸庞,此刻齐刷刷地僵硬、凝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无数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带着浓浓的茫然、错愕,最终化为不敢置信的骇然,死死地钉在了同一个位置——那个镌刻在千光聚灵碑第三十名位置的、刺眼无比的信息之上!
3段武者?林悠?
三十名?
荒诞!滑稽!
如同一把滚烫的沙粒被强行灌进每个人的喉咙里,噎得他们气血翻腾,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短暂的真空死寂过后,是彻底引爆的火山!
“操!眼花了?!碑炸了吧?!”一个靠得近的粗壮少年嗓门奇大,粗鄙的咆哮如同第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引爆全场!
“林悠?谁他妈是林悠?!东区乙字柒叁壹玖?这他妈是哪个旮旯冒出来的?!”
“3段?!30名?!开什么天地大玩笑!老子17段也才排到998!这碑怕不是被刚才那几个炎符宗的疯子轰坏掉了!”
有人疯狂地拍打自己的脸,试图确认并非身处梦境。
“他刚才在哪儿?老子在场里厮杀的时候,根本没见到这么个3段的家伙露过脸!”
鹰钩鼻少年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锐利的目光如同毒刺般在人群中疯狂扫视,试图找出那个叫“林悠”的存在。他周围的同伴同样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作弊!肯定是作弊!他用什么阴招瞒过了聚灵之眼?!”
有人指着巨碑嘶吼,脸孔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不甘而扭曲。这个推断立刻点燃了绝大多数人的怒火。
凭什么?!他们拼死搏杀,负伤流血,结果让一个3段的废物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愤怒、质疑、声讨的浪潮如同沸腾的岩浆,从广场的每一个角落汹涌爆发!
无数道怀疑、鄙夷、甚至是淬了毒般的凶狠目光开始在全场疯狂地扫射,如同在清水中搅动的大棒,要将那名叫“林悠”的卑劣之徒给彻底翻找出来撕碎!
高台之上。
“不可能!”
一首保持冷静记录的冷肃女考官猛地失声低吼出来。她那捏着玉简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指节惨白一片。
冰冷的玉简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细密的裂痕!“千光聚灵碑从未出过这等荒谬绝伦的记录!定有蹊跷!”
那清癯的长脸考官更是一步抢上前,几乎要扑到高台边缘。
他的脸完全失去了往日维持的学者式平静,布满了骇然与荒谬交织的扭曲神情,对着下方那一片汹涌的质疑人潮厉声高喝,声音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有些失真:“肃静!所有考生原地待命!敢妄动者,即刻取消资格!”
旋即猛地转向高台中央的巨碑,声音因急迫而显得有些尖利:“师座!此事定是碑魂中枢被刚才混战中狂暴的灵能乱流冲击,或是检测核心扰导致!必须立刻重启碑灵,重新核对!否则我等无法交代!”
他一边急促地说着,一边双手如穿花蝴蝶般疾速舞动,指间凝聚起一点清亮的灵光,便要强行点向巨碑基础符文的某个重启节点,试图强行刷新数据!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携带着那点足以搅乱庞大符阵运行的灵光即将触碰到碑体基座的刹那!
一只枯瘦、稳定、如同玄铁铸就的手,轻轻地、却又带着绝对无法抗拒的力量,搭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清癯考官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玄冰冻结,指尖那点清亮灵光“噗”地一声自行熄灭!
他愕然回头,对上了首席考官那双依旧浑浊、仿佛不起丝毫波澜、如同容纳了万载深潭的古井般的眼睛。
“师座?!”清癯考官失声道,话语里充满了急切与不解。
首席老者没有看他。
他那双仿佛承载了无尽岁月的浑浊眼眸,平静地穿透了下方沸腾的人潮质疑、穿过了同僚的急切躁动,越过混乱与喧嚣,最终落在了广场外围边缘。
那个刚刚挣扎着、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正扶着旁边冰冷粗糙的石柱边缘,极力试图站首身体的藏蓝色身影之上。
他的目光,似乎并非在看一个考生,而是在凝注一件…足以引发他一丝微不足道、却又真实存在的兴致的…物件。
老者那只枯瘦的手依旧按在清癯同僚的手腕上,他的目光却未移动分毫,声音依旧平静、低缓,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然而那声波却如同有形之物,奇异地压过了下方近万人愤怒的喧哗浪潮,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考官、尤其是欲待重启巨碑的清癯同僚耳畔:
“不用查。”
短暂的停顿,如同给予这三个字落下的时间。
随即,他浑浊的眼珠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更精准地对准了广场边缘那道扶着石柱、身影单薄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整个人如同刚从污浊泥沼里挣扎而出、气息微弱狼狈、正试图在强烈眩晕和不适中站稳的少年。
“看看他。”
老者的话语里听不出喜怒,只带着一种冰冷的、俯瞰式的陈述事实般的重量,“再查一遍记录核心。”
清癯考官和冷肃女考官几乎是同时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聚焦扫视!
这一刻,那摇摇欲坠的藏蓝身影在林悠感知中骤然化为被剧毒蟒蛇死死锁定的猎物。
一股冷得足以冻结骨髓的恐怖寒意瞬间攫住他全身!
那庞大到无边的、远胜之前混战灵压千倍的意念聚焦所带来的无形压力,如同亿万钧高山瞬间砸落在他那刚刚经历了重创的脆弱精神上!
“噗——!”林悠再无法压制!
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剧烈地一晃,喉头一甜,一大口温热的鲜血从唇齿间喷溅而出,星星点点洒落在他胸前的藏蓝布衣和前方的青石板上,触目惊心的暗红!
大脑如同被无形重锤狠狠轰击过,剧烈的眩晕如同翻滚的怒涛,彻底吞没了最后一丝神志,天旋地转!
他再也支撑不住那如同灌满了沉重水银的身体,身躯彻底失去平衡,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最后的意识消逝前,一丝惊悸如同冰冷滑腻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滑过脑海:完了……被那老东西彻底盯上了……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奇特的工具?
“混账!”
清癯考官瞬间暴怒!
他自然无法理解林悠为何吐血软倒,只下意识认定是这卑劣之徒眼看作弊败露,又在装模作样试图博取同情蒙混过关!
“师座!此子定有……”他的怒吼才刚刚冲出喉咙,却被下方一个年轻考官惊恐急促的嘶喊骤然打断!
“查……查到了!第30名核心记录……找到了!”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ifdce-1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