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唐卡·血绘罪佛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13章 唐卡·血绘罪佛

 

冈仁波齐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抽打在塔尔寺斑驳的朱红院墙上。空气稀薄而凛冽,弥漫着酥油灯浓稠的甜腻、陈年经卷的腐朽气息,以及一种更深的、沉淀在鎏金佛像眉宇间的、悲悯而沉重的威压。大经堂内,巨大的鎏金佛像在无数摇曳的酥油灯火中低垂眼帘,俯瞰着下方匍匐的信众和弥漫的香火。诵经声低沉而宏大,如同大地深处的回响,在雕梁画栋间盘旋、回荡。

苏晚跪坐在巨大的织金拜垫上。靛青色的粗布僧袍裹着她单薄的身体,宽大的袖口遮住了右臂冰冷的碳纤维护具。NM-7芯片的刺痛如同永不疲倦的毒蚁,在神经末梢持续啃噬。她的面前,铺展着一幅巨大的、尚未完成的唐卡画布。画布是上等的亚麻布,经过反复打磨、上胶,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米白色。画布中央,一尊巨大的佛像轮廓己用极细的炭笔勾勒出来,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只是眉眼低垂,尚未点睛。

空气里弥漫着矿物颜料特有的、混合着石粉和胶质的微腥气息。旁边摆放着几个小巧的纯金调色碟,里面盛放着研磨得极其细腻的颜料粉末——来自喜马拉雅山脉深处的青金石蓝、孔雀石绿、朱砂红、雄黄橙,还有最为珍贵的、闪烁着温润光泽的黄金粉。一根细长的金针,尖端打磨得极其锐利,静静地躺在洁白的哈达上。

“苏施主,”身披绛红袈裟、面容如同古树般沟壑纵横的老画师丹增,双手合十,声音低沉而充满岁月的沧桑,“此幅《慈悲度母》唐卡,乃为供奉大经堂主佛所绘。度母眉心白毫,需以‘活佛开光之血’点染,方显无量慈悲,普度众生。”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落在苏晚缠着护具的右臂上,又缓缓移向经堂入口处那片被阴影笼罩的区域,“谢施主己应允,愿献‘心头血’一滴,为度母点睛。”

苏晚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琥珀色的眼瞳深处,冰层之下,无声地掠过一丝冰冷的涟漪。心头血?点睛?慈悲?她缓缓抬起左手,指尖拂过画布上度母低垂的眼睑轮廓。线条柔和,却蕴含着无上威严。谢聿白……他竟会同意这种近乎献祭的要求?是忏悔?是试探?还是……另一种更深的、令人作呕的掌控?

沉重的脚步声在经堂门口响起。谢聿白走了进来。一身剪裁凌厉的黑色羊绒大衣,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冷峻。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他的脸色比高原的冰雪还要苍白,左胸心脏位置,昂贵的羊绒面料下,似乎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那是泥人银针留下的、深入骨髓的隐痛。陈管家如同影子般跟在他身后,眼神锐利如鹰隼。

丹增画师起身,微微颔首。两名年轻的喇嘛捧着一个纯银托盘上前。托盘中央,放着一柄造型古朴、刃口极薄、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银质短匕。匕身刻满繁复的梵文咒语。

“谢施主,请。”丹增的声音平静无波。

谢聿白沉默地走到唐卡前。他缓缓摘下墨镜。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玉眼瞳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冰冷、审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及……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深入骨髓的焦躁。他没有看苏晚,目光落在画布上那尊尚未点睛的度母像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混合着嘲弄和某种病态执念的微光。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温定,拿起托盘上的银匕。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他解开大衣最上方的两颗纽扣,露出里面深灰色的丝质衬衫。指尖在左胸心脏位置极其轻微地按压了一下,似乎在确认那个隐痛点的精确位置。

然后。

没有丝毫犹豫。

他手腕微沉。锋利的匕尖精准无比地刺入衬衫面料!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撕裂帛锦的声响!

匕尖刺破皮肤!没入皮肉!深及半寸!

一滴!

仅仅一滴!

殷红、粘稠、如同燃烧红宝石般的血珠,瞬间从匕尖刺入的微小创口处,极其缓慢地、带着生命特有的沉重感,缓缓沁出!在惨白的皮肤和深灰的丝质衬衫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妖异!

谢聿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下颌线绷紧如拉满的弓弦。他迅速拔出银匕。动作依旧稳定,但收回的手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他将染血的银匕放回托盘。那滴的血珠,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匕首冰冷的锋刃上微微颤动,折射着酥油灯昏黄的光晕。

丹增画师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一名喇嘛立刻上前,用一根细如发丝、顶端裹着纯净棉絮的银针,极其小心地蘸取了匕首尖端那滴颤巍巍的血珠。

血珠被银针稳稳托着,递到苏晚面前。

“苏施主,”丹增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仪式感,“请为度母……点睛。”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晚身上。酥油灯的火苗在她低垂的眼睫下跳跃。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诵经声在巨大的经堂里低沉回响。

苏晚缓缓抬起左手。指尖因为寒冷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而微微颤抖。她接过那根蘸着谢聿白心头血的银针。针尖上,那滴殷红的血珠,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她的指尖,更灼烫着她的灵魂。

她微微侧身,面向巨大的画布。琥珀色的眼瞳深处,冰层轰然炸裂!燃起两簇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火焰!她的目光穿透画布,穿透度母低垂的眼睑,仿佛要洞穿那层表象的慈悲,首视其下隐藏的、冰冷的真相!

指尖悬停在度母眉心那预留的白毫位置上方。距离画布仅剩毫厘。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冰冷、愤怒、绝望和被囚禁的屈辱,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指尖那一点殷红之上!

针尖落下!

不是轻点!而是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狠狠刺入!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刺破水囊的声响!

蘸血的银针狠狠刺入画布!针尖穿透亚麻纤维!那滴殷红的血珠,如同被强行注入的毒液,瞬间没入画布深处!在米白色的底布上晕开一小片极其刺目的猩红!

苏晚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的手腕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以那点猩红为中心,开始疯狂地、如同书写血书般舞动!

针尖不再是点染的工具!而是化作了最锋利的刻刀!蘸着谢聿白的心头血!在度母眉心那点猩红周围,疯狂地勾勒、切割、穿刺!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癫狂和精准!针尖每一次落下、提起,都带起细小的亚麻纤维碎屑!猩红的血痕在画布上迅速蔓延、交织!不再是慈悲的白毫!而是……一个由无数道细密、锐利、如同荆棘般扭曲缠绕的血线构成的——狰狞的枷锁图案!

枷锁中央,那点最初的血珠,如同被囚禁的心脏,在荆棘的缠绕下剧烈搏动!

“呃!”谢聿白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左胸心脏位置,那处刚刚被银匕刺穿的微小创口,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尖锐、如同被无形钢针狠狠搅动的恐怖剧痛!剧痛瞬间穿透皮肉,首刺心脏!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鬓角!墨玉般的眼瞳因为剧痛而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画布上那个疯狂舞动的靛青色身影和她笔下那迅速成型的、触目惊心的血色荆棘枷锁!

“住手!!”陈管家尖利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刺破死寂!她脸色剧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呵斥,“妖女!你在干什么?!”

两名喇嘛也惊呆了!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止!

“让她画!”谢聿白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和一种……被彻底激怒的、近乎疯狂的暴戾!他猛地抬手,制止了所有人的动作!赤红的眼瞳死死盯在苏晚身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画!我看你……能画出什么!”

苏晚对身后的呵斥和暴怒恍若未闻!她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在针尖!凝聚在那片迅速扩大的血色荆棘之上!手腕的每一次抖动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完成一场古老而邪恶的血祭!右臂护具下的心片刺痛被心脏处传来的、更加狂暴的剧痛彻底掩盖!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谢聿白心脏每一次因剧痛而痉挛的搏动!那搏动如同战鼓,催动着她的针尖更加疯狂地穿刺、勾勒!

荆棘枷锁迅速成型!覆盖了度母整个眉心区域!猩红的血线在米白的画布上蜿蜒流淌,如同活物!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就在荆棘枷锁最后一笔即将完成的瞬间!

苏晚的针尖猛地一顿!手腕极其诡异地一旋!针尖蘸着残余的血迹,如同毒蛇吐信,闪电般刺向荆棘枷锁正中央——那点如同心脏般搏动的猩红血珠!

噗嗤!

针尖狠狠刺入!穿透画布!

紧接着!

苏晚的左手猛地向上一挑!手腕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撕裂皮革的巨响!

画布上!以那点猩红血珠为中心!一道深长的、狰狞的裂口!被蘸血的银针硬生生撕裂开来!裂口边缘,亚麻纤维被强行撕扯断裂,参差不齐!猩红的血痕如同伤口般沿着裂口边缘迅速晕染、扩散!

裂口深处!露出了画布夹层中……一片……幽暗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电路板?!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绝对穿透力的电流嗡鸣声,如同毒蛇苏醒的嘶鸣,毫无征兆地从画布裂口深处传来!

与此同时!

谢聿白左胸心脏位置!那处被银匕刺穿的创口!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撕开!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尖锐的剧痛猛地炸开!仿佛心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撕裂!他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身体猛地向后踉跄一步!左手死死捂住剧痛欲裂的心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瞬间失去所有血色!额角青筋暴凸!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

“少爷!”陈管家惊恐尖叫!

然而!

异变才刚刚开始!

只见那画布裂口深处暴露的电路板上!数十个极其微小的、如同米粒般的LED指示灯!在嗡鸣声响起的瞬间!猛地亮起了刺目的红光!红光疯狂闪烁!如同无数只充血的眼睛!在幽暗的电路板上疯狂跳动!

紧接着!

嗡鸣声骤然拔高!变得更加尖锐、更加狂暴!如同亿万只毒蜂同时振翅!

电路板上!那些疯狂闪烁的红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汇聚、连接!在裂口上方扭曲的空气里!投射出一片极其不稳定、却清晰无比的——全息光幕!

光幕扭曲、波动!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但画面中的景象却让所有人瞬间魂飞魄散!

画面背景!是一间冰冷、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巨大实验室!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山装、枯瘦如柴的身影坐在轮椅上!赫然是——谢远山!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着一张冰冷的面具!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他的前方!一个巨大的、如同培养皿般的透明圆柱形容器内!悬浮着一个……胚胎!一个正在发育的、只有拳头大小的人类胚胎!胚胎浸泡在淡蓝色的营养液中!脐带连接着复杂的管线!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胚胎的头部!被连接着数根极其纤细、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神经探针!

谢远山枯瘦的手指!正缓缓按向操控台边缘一个猩红色的按钮!按钮旁!清晰地标注着一行冰冷的英文:

【记忆切割程序启动】

画面猛地一阵剧烈扭曲!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下一秒!

画面切换!

依旧是冰冷的实验室!依旧是轮椅上的谢远山!但这一次!他的面前不再是胚胎!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屏幕组成的监控墙!屏幕中央!被分割成两个画面!

左侧画面!赫然是穿着病号服、昏迷在病床上的……楚宁!她的头颅被一个布满电极和探针的金属头盔紧紧包裹!头盔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

右侧画面!则是一个稍小的、被隔离在另一个透明容器中的……胚胎!胚胎的头部同样连接着幽蓝的神经探针!

谢远山枯瘦的手指!再次按向操控台!这一次!按向的是一个标注着【记忆覆盖/移植】的绿色按钮!

画面再次剧烈扭曲!闪烁!

最后定格的画面!更加血腥!更加恐怖!

依旧是谢远山!依旧是轮椅!但背景换成了一个……手术室?!

无影灯下!手术台上!一个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的身影正背对着镜头!他(她)的手中!握着一柄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刀!刀尖!正缓缓刺向手术台上……一个被白色布单覆盖、只露出小半张苍白侧脸的……女人!

那侧脸……那眉眼……赫然是——楚宁!

而谢远山!就坐在轮椅上!在手术台旁!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正死死盯着手术刀落下的方向!嘴角!极其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一个……冰冷、残酷、如同恶魔般的……弧度!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充满了巨大惊骇和无法置信的绝望嘶吼!猛地从谢聿白喉咙深处炸开!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他死死捂住剧痛欲裂的心脏!赤红的眼瞳扩张到极限!死死盯着光幕上那个如同恶魔般的父亲!盯着那把即将刺向楚宁的手术刀!巨大的惊骇、无法言喻的荒谬感和一种……被至亲之人彻底背叛、碾碎灵魂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全身!他身体剧烈摇晃!眼前阵阵发黑!一口鲜血猛地涌上喉咙!

噗——!!!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从他紧咬的牙关里狂喷而出!狠狠溅射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

“呃啊——!!!”他发出一声更加痛苦、更加绝望的嘶吼!高大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首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赤红的眼瞳依旧死死瞪着光幕的方向!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惊骇、无法置信的剧痛和一种……被彻底颠覆世界的巨大空洞!

“少爷!!”陈管家凄厉的尖叫划破死寂!

光幕在谢聿白倒下的瞬间,如同耗尽了所有能量,猛地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只留下画布上那道狰狞的裂口和周围晕染开的、如同泣血般的猩红!

大经堂内!死寂!绝对的死寂!如同坟墓!

只有酥油灯的火苗在死寂中疯狂摇曳!将巨大的佛像阴影投射在墙壁上!那低垂的眉眼!此刻在摇曳的光影下!仿佛……流下了两行……冰冷的……血泪!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idgdb-3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
书香门第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