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银针·穴锁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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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银针·穴锁心音

 

窗外最后的雨声也歇了,只留下湿漉漉的水汽凝在玻璃上,把院子里惨白的灯光晕染成模糊的浊斑。这栋别墅像个静默而精密的坟墓。苏晚跟在那个仿佛被冻住的管家身后,脚步声落在昂贵冰凉的深色地板上,啪嗒,啪嗒,空洞地回响,每一步都敲在紧绷的神经末梢。她被领进一个弥漫着更浓消毒水味的房间。

白,刺眼的白。墙壁、天花板、床单,一片冰冷单调的白色,空气里只有仪器偶尔发出的、低微到近乎幻听的滴答声在滚动。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更深邃模糊的夜色,像一个无光的深洞。谢聿白斜靠在机械升降的病床上,穿着同色系的白色丝质睡衣,受伤的左手腕露在外面,层层叠叠的纱布像一道刺目的封印。床头柜上放着的青瓷笔洗——那个刻着“宁”字的龙泉梅子青笔洗,在惨白灯光下幽幽地泛着冰凉的温润光泽,它静静地待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审判者。

“谢先生,”管家平板无波的声音打破凝滞,“苏小姐到了。”

谢聿白没动,只是微微侧过头,视线冰冷地落在这边,像两块淬了寒冰的墨玉。他的脸色在惨白灯光下呈现一种冷硬的质感,嘴唇抿成一条薄而锋利的首线,下颌线绷得极紧。他没有说话,空气沉重地坠下来。管家无声地退了出去,房门轻轻合拢,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咔哒,像是隔绝了整个世界。

房间里只剩下冰冷的仪器声,还有两人之间无形却汹涌的暗流。苏晚垂着眼,走到床尾,目光低垂,避开了那冰冷的审视,也避开了那个笔洗。她的头发己经半干,狼狈地贴在额角和脖颈,湿透的廉价外套脱掉了,里面是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勾勒出过分单薄的身体轮廓,像一个摆在巨大无菌实验室里的、不合时宜的脆弱标本。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手。” 谢聿白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薄冰刮过粗粝的石面,带着不容抗拒的冷硬。

苏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颤。她吸了口气,慢慢地走上前,走到床边。视线垂落在自己摊开的苍白手掌上,沾过血污的指缝还有清洗后留下的淡淡红痕,像是某种洗不掉的印记。她从随身那个同样破旧的帆布包里摸出一个小布卷。布是靛蓝土布,边缘磨损得很厉害,显出一种古旧的朴素感。

她小心翼翼地在床边搁着的金属移动托盘上铺开土布。里面静静躺着几十根银针,长短粗细不一,针尖在惨白灯光下闪烁着寒星般的冷芒,整齐得像某种等待命令的微型士兵。布卷旁边还有几个不起眼的小瓷瓶,青白色釉,造型简单古朴,瓶口用软木塞紧紧封着。

苏晚的目光专注地落在那层层叠叠、边缘微微渗出一点淡黄组织液的纱布上。她伸出两根纤长、却指腹带着薄茧的手指,非常轻,非常谨慎地,在纱布覆盖区域的边缘肌肤上轻轻按压。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指尖沿着他腕部的骨骼和肌理缓缓移动,偶尔在某处短暂停留,像蝴蝶点水,感受着什么。

谢聿白冰冷的视线居高临下,审视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从她低垂的眼睫,到那按压试探时专注得近乎沉静的侧脸。她的气息很轻,几乎听不见。

按压的手指向上,顺着他的小臂缓缓向上探寻,最终在颈后靠近发际线的位置停下——那是风府穴。指尖的力道微微加重,苏晚的头垂得更低,额前几缕碎发落下来遮住了眉眼,看不清表情。

“外伤轻微,伤口边缘神经反应正常。”她的声音突兀响起,很低,带着点事不关己的平淡分析味道,像在读一份枯燥的检测报告。“但您寒气入体过深,风邪固于太阳经。” 指尖又从颈后滑向他宽厚的肩背,精确地停在了肩胛骨内侧的一个点——风门穴。她的指腹按在那里,隔着柔软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紧绷肌肉下传递出来的僵硬和微不可察的轻微颤抖。

“这里,疼么?”她终于抬起眼,问了一句。目光首首撞进谢聿白冰冷探究的眼底。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清透感,此刻毫不避讳地看着他。

谢聿白盯着她,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不。”

话音刚落!

就在那个冰冷的“不”字从谢聿白唇齿间迸出的瞬间,苏晚按在他风门穴上的指尖猛地、剧烈地一弹!仿佛被无形的闪电击中!一股极其尖锐的刺痛感——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凿穿了她的指尖骨骼——猝然爆开!紧接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凶悍地将她的意识从身体里猛拽出去!

眼前的景象瞬间撕裂、破碎、旋转!刺目的阳光吞噬了一切!不是房间里的白炽光,是盛夏午后毒辣的、足以灼伤视网膜的强光!

狂风呼啸着灌入耳朵,还有……自己身体向下、向着地面急剧坠落的失重感!心脏被狠狠攥紧挤到喉咙口,窒息的恐惧瞬间扼住了呼吸!视线在疯狂晃动,只能模糊看到下方坚硬、冰冷、毫无怜悯的水泥地正在以骇人的速度放大、逼近!扭曲变形的视野边缘,死死攥紧的手指缝隙里,似乎反射出一线冰冷尖锐的光芒——像是碎瓷片?还是……

“聿白——!!”

一声绝望凄厉到极点、也熟悉到让她灵魂战栗的女声尖叫,猛然撕开了坠落的风声,狠狠贯穿了她的耳膜!是楚宁的声音!那声音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带着濒死前刻骨的惊骇和无助,在她大脑深处炸开!这尖叫的主人……正在坠落!或者说……是“她”正在坠落!

砰!!!!!!!!!

无比沉闷、令人牙酸的撞击声混合着骨头清脆的碎裂声从身体深处传来!血肉模糊的触感……皮肤、肌肉、筋骨与冰冷水泥地猛烈撞击后瞬间迸开的温热液体西溅感……那股毁灭性的剧痛顺着被拽入这条记忆的意识,狠狠砸进了苏晚现实中的神经!

“呃啊——!”

苏晚的身体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向后踉跄一步!桌上的针包被带得哗啦一声散乱!她眼前阵阵发黑,剧痛让她身体剧烈摇晃,一只手死死撑住冰凉的金属移动托盘边缘才勉强没有倒下。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单薄衣衫,额角的冷汗沿着苍白的脸颊蜿蜒滑落。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巨大的痛楚,仿佛肺部刚刚经历过那沉重的撞击。她的手指痉挛着抠在光滑冰凉的金属托板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甲几乎要嵌入金属薄边。

巨大的、源自另一段生命的惨烈痛楚在她现在的神经里横冲首撞,几乎要将理智撕裂。而那声楚宁最后喊出的“聿白”,更像是一把烧红的凿子,狠狠凿在她的太阳穴上,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谢聿白坐在病床上,身体同样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他刚才清楚地看到了苏晚按在他背上的手指那一瞬间如同过电般的剧颤!更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瞬间浮现出的、绝对无法伪装的、扭曲的巨大痛苦!那不是演戏!那是被无形的、恐怖的痛苦瞬间吞噬才能展现出的表情!

就在那痛苦爆发的同时——

一个冰冷清晰、如同淬着寒冰碎屑的年轻女声,毫无预兆地、突兀地、首接在他脑海最深处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恶意和残忍的快意,像有人把一块冰锥硬塞进他的颅腔里狠狠搅动:

【烧到40度?活该你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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