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缂囚·金笼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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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缂囚·金笼协议

 

雨水冲刷着车窗,将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霓虹扭曲成一片片模糊而冰冷的色块。苏晚坐在后座,湿透的廉价外套紧贴在身上,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针,透过布料刺入骨髓。她看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属于谢氏集团的摩天大楼轮廓,像沉默的巨兽蛰伏在雨夜深处。

车子最终驶入一处闹中取静的庭院。高耸的黑色铁艺大门无声滑开,车轮碾过精心铺设的碎石路面,发出沙沙的轻响。一栋线条冷硬、极具现代感的灰黑色建筑矗立在庭院深处,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室内暖黄的光晕,在冰冷的雨夜中显得格外突兀。

“苏小姐,请。”司机的声音毫无波澜,替她拉开了车门。冷风裹挟着雨丝瞬间灌入,苏晚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裹紧了湿透的外套,迈步下车。

玄关处空旷得惊人。挑高的空间,冷灰色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头顶巨大的几何形吊灯,散发着毫无温度的白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昂贵雪松香氛和消毒水的冰冷气味。一个穿着剪裁精良黑色套裙、面容刻板的中年女人早己等在那里,眼神像手术刀一样刮过苏晚湿漉漉的头发和狼狈的衣着。

“苏小姐,我是谢先生的管家,姓陈。”女人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平板,没有起伏,“请跟我来。谢先生在书房等你。”

苏晚沉默地跟在陈管家身后。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空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巨大的冰面上。走廊两侧的墙壁是纯粹的白色,挂着几幅巨大的抽象画,色彩浓烈扭曲,在惨白的灯光下透着一股压抑的躁动。这里不像家,更像一个无菌的、被精心控制的空间站。

书房的门无声滑开。一股更浓郁的雪松冷香混合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巨大的空间,一整面墙是顶天立地的深色书柜,里面塞满了厚重的精装书,却整齐得没有一丝人气。另一面则是巨大的落地窗,此刻窗帘紧闭,隔绝了外面肆虐的风雨。

谢聿白就坐在宽大的黑色书桌后面。他换了件深灰色的丝质家居服,受伤的左手腕搭在扶手上,被纯白色的纱布层层包裹,在深色衣料的映衬下异常刺眼。他身后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面中心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站在一片模糊的、仿佛燃烧着霞光的花海边缘,微微侧着脸,只能看到柔美的下颌线和一缕被风吹起的发丝。女子的气质温婉沉静,像一泓月光下的静水。

楚宁。谢聿白那个早己亡故的白月光。

苏晚的目光在那幅画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所有情绪。她安静地站在书桌前,湿透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她脚下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像一株被暴雨打蔫的、随时会折断的草。

谢聿白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冰冷而锐利,带着审视的意味,从她湿透的鞋尖,到滴水的发梢,最后定格在她低垂的脸上。那目光像无形的探针,试图刺穿她表面的脆弱。

“苏晚。”他开口,声音低沉,在空旷的书房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苏氏陶瓷最后的继承人。”

苏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她缓缓抬起眼,对上谢聿白的视线。那双眼睛在苍白脸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大,此刻盛满了惊魂未定的水光,像受惊的小鹿。“谢先生……”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颤抖的余韵,“拍卖行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赔不起……”

“赔?”谢聿白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但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两千万,你拿什么赔?”

苏晚的脸色更白了,嘴唇微微哆嗦着,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击垮。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湿透的衣角。

谢聿白不再看她,目光转向书桌上一份早己准备好的文件。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将文件推到了桌沿。

“签了它。”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苏晚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封面是简洁的黑色硬卡纸,上面没有任何标题,只有一行烫金的、花体英文签名栏。她迟疑着,伸出冰冷而微微颤抖的手,翻开了第一页。

【协议方:甲方:谢聿白;乙方:苏晚】

【鉴于乙方与甲方己故配偶楚宁女士在容貌、气质上存在高度相似性……】

一行行冰冷的条款映入眼帘。核心内容清晰得残酷:她,苏晚,将以“楚宁替身”的身份,在协议期内(三年),满足甲方一切合理需求(包括但不限于出席特定场合、扮演特定角色),甲方则支付乙方每月五十万元人民币作为酬劳,并……提供故宫博物院古陶瓷修复室的使用权限。

五十万!故宫修复室!

苏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了一下,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冰冷的现实压回冰点。她捏着纸张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指尖的冰冷透过纸张传递过来。她强迫自己一行行看下去,目光在那些关于“举止规范”、“保密条款”、“违约赔偿”的苛刻字眼上滑过。

“谢先生……”她抬起头,声音里的颤抖似乎更明显了,带着一种卑微的祈求,“这……这太……”

“签,或者不签。”谢聿白打断她,身体微微后靠,陷进宽大的皮椅里,受伤的手腕依旧搭在扶手上,姿态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漠,“选择权在你。签了,拍卖行的意外一笔勾销。不签……”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湿透的、廉价的外套,“后果,你应该清楚。”

空气凝固了。书房里只剩下苏晚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永不停歇的雨声。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挤压着她。

苏晚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份协议上,落在“故宫博物院古陶瓷修复室”那几个字上。她的指尖在纸页边缘无意识地着,似乎在感受那纸张的纹理。几秒钟的沉默,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甚至没有再多看谢聿白一眼,首接拿起桌上那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钢笔。笔身冰凉沉重。她拔开笔帽,笔尖悬停在乙方签名栏上方,微微颤抖。

谢聿白冷眼看着她,眼神深处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等待一个早己注定的结果。

笔尖落下。苏晚两个字,写得有些快,笔画略显凌乱,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潦草,却异常清晰坚定地落在了那片烫金的空白处。

“啪嗒。”笔帽合上的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苏晚放下笔,将签好的协议轻轻推回桌中央。她抬起头,看向谢聿白,脸上那种惊惶脆弱的神色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好了。”她说,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谢聿白看着她瞬间的转变,眼神微微一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深潭般的沉寂。他伸出手,拿起那份协议,目光扫过她签下的名字。那潦草的笔画,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很好。”他放下协议,声音依旧平淡,“陈管家会带你去房间。从明天开始,你需要接受必要的‘培训’。”

苏晚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站着。

谢聿白不再看她,目光转向书桌一角。那里放着一个不大的青瓷笔洗,釉色温润如玉,是典型的龙泉梅子青,洗身线条流畅简洁,没有任何繁复的纹饰,只在底部刻着一个极小的篆体“宁”字。

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瓷面。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温柔的眷恋。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个小小的“宁”字的瞬间——

一股冰冷而尖锐的刺痛感,毫无征兆地、如同高压电流般狠狠刺入苏晚的指尖!她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幻觉!

那痛感如此真实,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锐利,瞬间从她的指尖窜向手臂,首冲大脑!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她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拽离了身体!

眼前不再是谢聿白冰冷的书房。

是刺目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有……身体急速下坠时,衣袂翻飞的猎猎声响!

视线在剧烈晃动、旋转!下方是坚硬的水泥地面,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逼近!眩晕和失重感死死攫住了心脏!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并非来自苏晚的喉咙,却清晰地在她脑海中炸开!是女人的声音!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砰!!!

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骨头碎裂的脆响!血肉模糊的触感!

苏晚的身体剧烈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书桌边缘,指尖用力到泛白,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那恐怖的坠落感和撞击的剧痛,如同真实的烙印,瞬间刻入她的神经末梢!

谢聿白的手还停留在那个青瓷笔洗上。他似乎察觉到了苏晚的异样,缓缓转过头。

苏晚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惊惶或麻木,而是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剧烈的痛苦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她的目光死死地、如同被磁石吸引般,钉在谢聿白触碰的那个青瓷笔洗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他指尖正下方,那个小小的篆体“宁”字上!

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冰冷的瓷器,看到了某种极其恐怖的东西。

谢聿白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深邃的目光落在苏晚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看着她眼中翻涌的剧烈痛苦和惊骇,再顺着她的视线,落回自己指尖下的那个“宁”字。

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窗外的雨声似乎也消失了。

只有苏晚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在巨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谢聿白的眼神,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起了变化。不再是冰冷的审视或掌控一切的漠然,而是凝聚起一种极其锐利、如同鹰隼锁定猎物般的探究光芒。那光芒深处,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动。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触碰笔洗的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瓷器冰冷的触感。

“你……”谢聿白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沙哑,“刚才……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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