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那句“有人想趁乱摸鱼”,像根淬了冰的刺,扎进了工棚闷热的空气里,也扎进了我的心底。王扒皮那几个“蔫了”的狗腿子……他们想摸的,恐怕不止是鱼,而是那深埋地底、价值连城的汉墓珍宝!
贪欲,如同浇了油的野火,一旦点燃,便再难遏制。
工地上的气氛,肉眼可见地绷紧了。考古队那边显然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原本只在核心探方区域巡逻的保安,骤然增加了人手。临时仓库——那个存放着刚出土、尚未转移走的部分重要器物的蓝色活动板房——更是成了重点中的重点。两盏大功率的探照灯如同光剑,交叉扫射着仓库周围几十米的范围,将一切照得如同白昼。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挎着橡胶棍,不再像之前那样懒散地蹲在门口抽烟,而是绷着脸,绕着仓库不断踱步,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的黑暗。
赵黑子也被叫去开了会,回来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对着我们这群民工吼得格外凶,唾沫星子横飞,反复强调“管好自己的手脚”,“不该看的别看”,“不该打听的别打听”,“谁要是敢动歪心思,别怪老子手黑”!他那双三角眼,像淬了毒的钩子,尤其在王扒皮那几个旧部身上来回刮蹭。
然而,这看似严密的安保,在我眼中,却处处透着外强中干的疏漏。
探照灯的光圈之外,便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工棚区、堆料场、废弃的基坑……大片大片的阴影地带,如同潜伏着无数怪兽的深渊。保安的巡逻路线固定,时间间隔明显,有心人稍加观察便能摸清规律。更别提那临时仓库本身——薄薄的彩钢板墙壁,普通的挂锁,对于真正铤而走险的亡命徒来说,不过是层窗户纸。
“形同虚设!” 我躺在草席上,闭着眼,心中冷笑。这等粗陋的防卫,莫说未央宫的禁卫,便是长安城一个富户的家丁布置,也比这周密十倍!《孙子》有云:“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眼下这阵仗,不过是虚张声势,唬得住老实人,却防不住真正的魑魅魍魉。
猴子白天兴奋过后,此刻也显得有些惴惴不安,翻来覆去,草席被他折腾得吱呀作响。老李叔的呼吸粗重而压抑,显然也没睡着。工棚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淌。远处工地的喧嚣早己沉寂,只剩下夏虫不知疲倦的嘶鸣,以及保安偶尔通过对讲机传来的、压低的、模糊不清的交谈声。
子时刚过。
我半睡半醒间,心神如同浮在惊涛骇浪之上的一叶扁舟。玉蝉贴着胸口,一片冰凉死寂。昨夜那阴冷的窥伺感,似乎也暂时蛰伏了。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
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刺耳的声响,如同钢针般猛地刺入我的耳膜!
嘎吱……
沙…沙沙……
声音来自……考古队临时仓库的方向!
不是虫鸣,不是风声!那是一种……金属与金属、或者金属与硬物之间,小心而持续地摩擦、撬动的声音!
微弱,压抑,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鬼祟的恶意!
我猛地睁开双眼!
黑暗中,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全身的肌肉在刹那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随即被强行压住,呼吸变得细长而无声。
来了!
果然来了!
猴子似乎也听到了什么,翻身的动作骤然停止,黑暗中传来他压抑的、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老李叔的呼吸也屏住了片刻。
我无声无息地侧过身,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飘落。目光透过工棚板壁那道熟悉的、不起眼的缝隙,精准地投向考古队仓库的方向。
探照灯的光柱依旧在机械地来回扫射,强光刺眼。两个保安的身影在光柱边缘晃动,距离仓库正门大约有十几步远,正背对着仓库,似乎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警惕性显然己经放松。
而就在仓库侧面,那两盏探照灯光柱交替扫射形成的、短暂的、不足两息的绝对黑暗死角里!
两道黑影!
如同从地底钻出的鬼魅,紧紧贴着仓库冰冷的彩钢板壁!
他们穿着深色的、紧身的衣服,头上套着只露出眼睛的黑色头套,动作迅捷而…透着一种外行的紧张!其中一人半跪在地上,正用某种工具(看不清具体,但绝不是专业盗墓工具)对着仓库侧门那把普通的挂锁,快速地、用力地撬动着!正是那“嘎吱…沙沙…”声的来源!
另一人则弓着腰,紧张地左右张望,一只手按在同伴的肩膀上,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放风。他张望的动作幅度很大,脖子伸得老长,完全不懂得如何利用阴影隐藏自己,显得无比笨拙而…熟悉!
尽管蒙着脸,但那弓腰驼背的姿势,那习惯性微微外撇的脚……正是王扒皮手下的狗腿子之一!绰号“歪嘴刘”!
果然是他们!猴子猜对了!这几个蠢货,被贪欲冲昏了头脑,竟真敢来“摸鱼”!
我的拳头在黑暗中无声地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一股怒火混杂着冰冷的杀意瞬间涌起!这群鼠辈!竟敢觊觎我大汉先民的遗泽!那些兵器,那些玉器,是历史的见证,是文明的碎片!岂容这等宵小玷污!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那“歪嘴刘”的同伙,似乎终于撬动了锁舌,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脸上刚露出一丝狂喜,伸手就要去拉那扇薄薄的仓库门时——
仓库侧面,那片堆放着考古队废弃包装箱和防雨布的、更深邃的阴影里!
一道比夜色更浓、更快的黑影,如同真正的鬼魅,毫无征兆地、暴烈地扑了出来!
快!
快得超出了常人的反应极限!
那黑影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如同最精密的杀人机器启动!没有呼喝,没有预警!只有撕裂空气的微弱风响!
扑出的瞬间,一记精准如手术刀般的手刀,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狠狠劈在正弯腰拉门那人的后颈上!
“呃!”一声短促到几乎无法辨别的闷哼,那人连头都没来得及回,身体就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软软地向前栽倒!
几乎在同一毫秒,那鬼魅般的黑影脚步一错,如同瞬移般贴近了惊骇欲绝、正要张嘴惊呼的“歪嘴刘”!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如同铁钳,闪电般捂死了他的口鼻!另一只手则曲肘如锤,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向他的腹部!
“唔——!” “歪嘴刘”的眼睛在头套下瞬间瞪得滚圆,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身体痛苦地弓成了虾米,所有的声音都被那只铁掌死死堵在了喉咙里!
从暴起发难,到两人倒地失去知觉,整个过程,绝不超过三秒!
干净!
利落!
狠辣得令人头皮发麻!
那黑影如同处理垃圾般,一手一个,抓住两人的后领,将他们无声无息地拖进了那片堆满杂物的深邃阴影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仓库侧门,那把被撬坏的挂锁,无力地耷拉着。探照灯的光柱依旧在远处机械地扫过,两个保安还在背对着这边,浑然不觉。
而我,僵在工棚的缝隙之后,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不是王扒皮的人!
不是流言煽动的贪婪民工!
那道黑影……那快如鬼魅的身手,那狠辣精准的格杀技……绝不是工地上的任何一个人!甚至……不像是普通的盗墓贼或黑道人物!
那是一种……经过最严酷、最专业训练的杀戮本能!
是谁?!
是昨夜……那在暗处窥伺的冰冷视线?!
还是……另有一股更恐怖、更隐秘的力量,早己潜伏在这工地深处,如同毒蛇,静静等待着猎物上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如同西伯利亚的冻风,瞬间席卷了我的西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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