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医务室里消毒水的味道还没散尽,项目经理张经理办公室里压抑的咆哮,隔着厚厚的门板都能隐隐透出来。
“王扒皮!你他妈自己看看!调查报告都在这儿!!”
张经理把一叠厚厚的文件狠狠摔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震得桌角的保温杯都跳了一下。
“材料抽检报告!扣件强度根本不合格!远低于国标!还有你们报上来的采购单和实际库存,对得上吗?!啊?!更别说安全巡查记录,全是特么的鬼画符!你告诉我,这责任不是你的,是谁的?!”
王扒皮像根被霜打的蔫茄子,垂着那颗油光不再的胖脑袋,杵在办公桌前。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贴在汗湿的后背上,的身体微微发抖。他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却被张经理那如同实质刀锋般的目光钉得死死的。
“公司决定!”张经理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这次事故造成的所有损失,包括伤员的医疗费、误工费、材料设备损毁费、工期延误罚款…初步估算,至少这个数!”他伸出一个巴掌,狠狠在王扒皮眼前晃了晃,“你王德发,承担百分之七十!”
王扒皮猛地抬头,绿豆眼里瞬间布满血丝,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一种濒死的灰败:“张…张经理!七十…七十?!这…这要了我的老命啊!我…我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
“赔不起?!”张经理冷笑一声,重新坐回老板椅,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神像看一条死狗,“赔不起也得赔!这是公司的决定!另外,你名下的‘大发劳务公司’,从即日起,无限期暂停与‘宏远建设’的一切合作!项目部工头职务,即刻解除!由赵强(赵黑子)暂代…虽然他也是个废物!”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王扒皮的心口上。暂停合作?解除职务?倾家荡产?!
他感觉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一股腥甜首冲喉咙。几十年钻营,低声下气,克扣盘剥才攒下的这点家底,眼看就要化为乌有!
巨大的恐惧过后,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怨毒!这股怨毒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
刘二狗!都是因为这个刘二狗!
如果不是他多管闲事,如果不是他吼那一嗓子,如果不是他救了老李让所有人把他当英雄…自己怎么会被推到风口浪尖?那些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事情,以前不都这么糊弄过去了吗?都是他!是他坏了规矩!是他挡了自己的财路!是他害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滚出去!”张经理厌恶地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赔偿协议和处罚通知,法务部会找你签!现在,立刻,给我滚出项目部办公室!”
王扒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的办公室的。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工地上机器的轰鸣声此刻听来都像是在嘲笑他。他肥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扶住冰冷的墙壁才没摔倒。那巨大的、足以将他吞噬的怨毒,此刻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疯狂滋长,最终全部聚焦到一个点上——刘湛!刘二狗!
他必须毁了他!必须让他万劫不复!必须让他比自己惨一百倍!
傍晚,工地的喧嚣渐渐平息。王扒皮没回他那辆象征身份的二手奥迪,而是像条受伤的鬣狗,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工地最偏僻角落的一个废弃材料仓库。里面堆满了破旧的模板和生锈的钢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灰尘味。
仓库深处,一点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赵黑子缩在角落里,脸色比白天被吓尿时更难看,整个人像丢了魂。
“黑…黑子!”王扒皮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赵黑子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烟差点掉地上:“王…王总?您…您怎么到这来了?” 看到王扒皮那张扭曲狰狞的胖脸,他本能地感到一阵寒意。
“老子完了!全完了!”王扒皮一把抓住赵黑子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都是那个刘二狗害的!都是他!”
赵黑子被勒得喘不过气,眼神惊恐:“王…王总,您…您先松手…”
王扒皮猛地松开他,像困兽般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肥厚的脚掌踩在碎木屑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张扒皮要老子倾家荡产!还要踢老子出局!老子咽不下这口气!绝对咽不下!”
“那…那怎么办?”赵黑子声音发颤,他比王扒皮更怕,他只是个狐假虎威的小工头,没了王扒皮这棵大树,他什么都不是。
王扒皮猛地停下脚步,绿豆眼里闪烁着毒蛇般阴冷的光,死死盯着赵黑子:“黑子,想不想自保?想不想以后还有口饭吃?”
赵黑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想!想啊王总!我都听您的!”
“好!”王扒皮凑近赵黑子,压低了声音,一股浓重的烟臭味喷在他脸上,“还记得…上个月,3号楼那边,丢的那批铜扣件吗?”
赵黑子一愣,随即想了起来。那是批贵重的黄铜脚手架扣件,型号特殊,价值不菲,丢了差不多两箱,当时查了一阵没结果,后来就不了了之了,还赔了材料商一笔钱。
“记得…王总,您的意思是…?”赵黑子隐约猜到了什么,心脏狂跳起来。
王扒皮脸上露出一丝残忍而扭曲的笑意:“那批扣件,就在刘二狗的床铺底下!”
赵黑子倒吸一口凉气:“王…王总!这…这栽赃…”
“放屁!”王扒皮猛地打断他,眼神凶狠,“什么叫栽赃?!就是他偷的!工地上下,谁不知道他刘二狗‘能耐’大?会写字,懂图纸,心思活络!上次匿名举报信的事,老子还没跟他算账呢!这次脚手架出事,他那么‘英勇’地救人,谁知道是不是为了转移视线,掩盖他偷东西的事实?!”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都信了这套说辞:“这小子,就是个不安分的祸根!有前科(举报信嫌疑),又有动机(缺钱)!现在,正好有赃物!天衣无缝!”
赵黑子听着王扒皮煞有介事的分析,心里的恐惧被一种扭曲的兴奋取代。是啊,只要把刘二狗钉死成小偷,转移了焦点,说不定王扒皮和自己都能减轻点责任?至少,能出口恶气!
“王总…高!实在是高!”赵黑子脸上挤出一丝谄媚又狠毒的笑容,“那…那批扣件…”
“东西我早就‘找’回来了!”王扒皮从角落里一个破麻袋里,哗啦一声提出一个沉甸甸的、脏兮兮的帆布工具包,里面传出金属碰撞的沉闷声响。“就趁现在!工棚里人少,那小子还在医务室躺着装死呢!你手脚麻利点,给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他床铺最底下!塞严实点!”
他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赵黑子:“干得漂亮点,黑子。这事成了,等风头过去,老子东山再起,少不了你的好处!要是办砸了…哼哼…”
那声“哼哼”里的威胁,让赵黑子浑身一哆嗦。他看着王扒皮递过来的那个沉甸甸的、如同烫手山芋又如同救命稻草的帆布包,眼神挣扎了一下,最终被贪婪和恐惧淹没。
他猛地一咬牙,接过了帆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冰凉:“王总您放心!这事交给我!保证让刘二狗那小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夜色渐浓,工棚区笼罩在一片疲惫的鼾声和廉价烟草的气味中。赵黑子像个幽灵,提着那个装着“赃物”的帆布包,借着夜色的掩护,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刘湛他们住的那排活动板房。
他心跳如鼓,手心全是冷汗,贼眉鼠眼地西处张望。确认鼾声最响的几个床位没有动静后,他蹑手蹑脚地摸到刘湛那靠门边、铺着简单被褥的架子床边。
他蹲下身,屏住呼吸,颤抖着手,轻轻掀开垫在硬板床上的薄薄褥子一角。一股汗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他快速地将帆布包顺着掀开的缝隙,用力塞了进去,一首推到最里面的角落,确保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常。
做完这一切,赵黑子像虚脱一般,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长长吁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后怕和恶毒的狞笑。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毫不知情的床铺,如同看一个己经掉入陷阱的猎物。
“刘二狗…看你这次…死不死!”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ideba-28.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