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帮撤退后的第七天，狗剩从断云镇带回的消息，像块冰投入滚油，在我们刚刚因胜利而稍显轻松的氛围里炸出了凝重。
“镇西头的老当铺掌柜说漏了嘴。”狗剩蹲在黑石柜台前，手里的树枝在地上画着圈，“血狼帮那面‘血狼旗’，旗杆上刻着个‘雷’字——是‘惊雷阁’的标记！老掌柜说，惊雷阁才是南边真正的大头，血狼帮就是他们养的恶犬，专干些抢地盘、掠资源的脏活，抢来的东西大多得乖乖上交。”
沈万三指尖的算盘猛地停住，珠子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石棚里格外清晰。他低头看着地图上“惊雷阁”的位置——那是片被红笔圈出的山区，距离黑森林足足有百里，比血狼谷远了三倍不止。
“白手套……”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眼神沉了下去，“就像当年张士诚手下的那些粮商，明着是自己囤粮，实则都在替官府敛财。血狼帮跳得再凶，也只是别人手里的刀。咱们要是只盯着这把刀，迟早会被握刀的人剁了。”
教头把刚炼好的赤铜匕首拍在桌上，刃口的青光映着他紧绷的脸：“管他什么惊雷阁，敢来就打！血狼帮能退，他们未必不能！”
“打是要打，但不能像上次那样硬拼。”沈万三摇了摇头，算盘珠子重新转动，却比刚才慢了许多，“惊雷阁能让血狼帮当白手套，说明他们要么实力极强，根本不在乎名声；要么就是在暗中布局，不想过早暴露自己。不管是哪种，都比血狼帮难对付百倍。”
他让阿金把这些天收集的零碎信息都摆出来：惊雷阁擅长锻造带雷纹的法器，这种法器能干扰灵力运转；他们的阁主据说己突破炼气二阶顶峰，挥手间能引天雷；更重要的是，断云镇的几家药铺，暗地里都得给惊雷阁交“保护费”，否则就会被血狼帮找茬。
“你看，”沈万三用树枝把这些信息串成线，“他们要的不是一城一地，是资源垄断。血狼帮抢矿洞，是为了给惊雷阁提供锻造材料；抢药铺，是为了控制疗伤资源；甚至劫掠孤儿，恐怕也是为了挑选有资质的孩子，送去惊雷阁当杂役，或是……炼某种邪门功法。”
我想起突破一阶后感知到的灵气流动，心里突然一紧：“惊雷阁的地盘靠近雷暴区，那里的灵气带着暴烈的属性，练出来的功法怕是也格外霸道。血狼帮那些人的兵器带戾气，说不定就是受了惊雷阁功法的影响。”
“所以不能急着动手。”沈万三收起算盘，站起身看向瞭望塔的方向，“得先摸清楚惊雷阁的底细：他们有多少高手？核心资源是什么？除了血狼帮，还有没有别的‘白手套’？甚至……他们这么急着扩张，是不是在怕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村子里的气氛变了。孩子们的练体依旧刻苦，但教头加了新科目——教他们辨认不同势力的标记，记住惊雷阁法器的雷纹特征；沈万三的算盘上，除了算资源账，多了几页“势力关系图”，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谁是盟友、谁是敌人、谁可能是潜在的变数；我则带着狗剩和小石头，悄悄往惊雷阁的方向探了三次，最远一次摸到了他们的外围矿场，看到穿着灰衣的修士正在监工，手里的鞭子带着雷光，抽在矿工身上时，会冒出滋滋的黑烟。
“那些矿工看着不对劲。”小石头趴在隐蔽的草丛里，手里的地图画得飞快，“眼神发首，像被抽走了魂似的，只会埋头挖矿。有个矿工慢了些，被那灰衣修士一鞭子抽倒，半天没爬起来——那鞭子上的雷气，能散人的灵气！”
狗剩则注意到矿场的仓库：“傍晚时看到血狼帮的人送来了两车东西，用黑布盖着，看着沉甸甸的。仓库门口的守卫比别处多了三倍，腰间的令牌和血狼帮的不一样，刻着‘雷卫’两个字。”
这些信息像拼图一样，在黑石柜台上慢慢凑出惊雷阁的轮廓：他们不仅势力庞大，手段还格外阴狠，靠着控制资源、掠夺人口、豢养打手，在南边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血狼帮只是这张网上最显眼的一个结，而网的中心，是那个藏在惊雷山区里的惊雷阁。
“首接灭血狼帮，等于打草惊蛇。”沈万三在最新的计划上敲了敲，“他们的矿场缺人手，断云镇的商户敢怒不敢言，沼泽边还有几个被惊雷阁欺压的小势力……这些都是咱们的机会。”
他的指尖在“沼泽小势力”上画了个圈：“上次冲突时，有个穿绿衣的人在远处观战，用的功法带着木属性，和咱们的水纹草能相生。小石头说他腰上挂着‘青藤谷’的牌子——可以试着接触接触，敌人的敌人，就是潜在的朋友。”
又指向“断云镇商户”：“让阿金去联络老胡的药铺同行，就说咱们能提供稳定的月光草和水纹草，价格比惊雷阁收的低两成，但有个条件——他们得把惊雷阁的动向悄悄报给咱们。生意场上，利益总能让一些人站到咱们这边。”
最后，他看向我和教头：“咱们的孩子练得差不多了，该派上用场。狗剩带一队去沼泽边缘，和青藤谷的人‘偶遇’，探探他们的底细；铁蛋带一队去断云镇，帮商户们对付些小麻烦，卖个人情；教头你辛苦些，带着主力守好石墙和矿洞，我怕惊雷阁会因为血狼帮的事，提前试探咱们。”
布置完这一切，沈万三抬头看向窗外的月光，石墙上的月光草在夜里散发着柔和的光。他的声音轻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白手套再凶，也怕被人抓住手腕；背后的势力再强，也有自己的软肋。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挥刀砍下去，而是先看清那只握刀的手，摸清他的力气、他的习惯、他最在意的东西。”
教头把铁枪靠在墙角，赤铜匕首被他得发亮：“我懂了。就像对付狼群，不能只盯着头狼，得先看看狼群背后有没有更厉害的野兽。咱们现在磨利爪子，不是为了立刻扑上去，是为了等最合适的时机——要么不咬，要么就咬断他的喉咙。”
夜色渐深时，瞭望塔上的灯火亮得比往常更久。小石头在上面画完最后一笔地图，把惊雷阁的矿场、粮仓、守卫换班时间都标得清清楚楚；狗剩在检查明天要带的水纹草药膏，里面加了沈万三新配的方子，能防轻微的雷气侵蚀；铁蛋则在石墙下练着新学的拳法，每一拳都带着突破前的蓄力。
与血狼帮的冲突，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们因快速发展而滋生的浮躁。原来从来不止我们这一股势力在扩张；每一次冲突的背后，都可能藏着更深的算计。
血狼帮这只白手套，让我们看清了背后那只更危险的手。但看清，就意味着有了准备。摸清底细，结好盟友，养好爪牙，等待时机——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对付强敌的最好办法，从来都不是一时的血气之勇，而是沈万三算盘上那笔算得清清楚楚的账：何时该忍，何时该动，何时该一剑封喉。
夜色中的黑森林格外安静，只有石棚里的算盘声、墙角的呼吸声、瞭望塔上的笔尖划过声，在悄悄编织着一张更大的网——一张用来应对惊雷阁的网，一张属于我们自己的、横跨黑森林与断云镇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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