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巫峡段·神女峰下
暮色如血，将两岸刀削斧劈般的峭壁染成暗红。浑浊的江水在幽深峡谷中奔涌，撞击着突出水面的黝黑礁石，发出闷雷般的轰鸣。一艘斑驳的铁皮渡船"突突"地逆流而上，柴油发动机喷出的黑烟在船尾拖出长长的污痕。
九爷站在船头甲板上，江风掀起他黑色冲锋衣的下摆。他右手五指张开按在锈迹斑斑的护栏上，掌心里那枚带血的青铜碎片硌得生疼。三个月前长白山那场雪崩的寒意似乎还凝结在骨髓里，而眼前这座被夕阳点燃的赤色山峰，却散发着某种更为古老的灼热。
"九爷！"王胖子拄着登山杖一瘸一拐地凑过来，新换的钛合金假肢在甲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我刚问过船老大，前面就是青石镇。您猜怎么着？那老梆子一听咱们打听观山太保，吓得差点把船开上礁石！"
渡船突然剧烈颠簸，浑浊的浪头"哗"地拍上甲板。九爷身形纹丝不动，目光却骤然锐利——在浪花溅起的瞬间，他分明看到江水中闪过几道惨白的影子。那不是鱼，而是某种更接近人形的存在，随着浑浊的江水翻涌又迅速消失。
"水里有东西。"九爷低声道。他左手己经按在后腰的匕首上，青铜碎片在掌心微微发烫。
胖子脸色瞬间煞白，假肢"咯吱"一声嵌进甲板缝隙："不...不会是那种'水打棒'吧？去年重庆淹死的捞尸人老周说过，这截江面..."
"不是浮尸。"九爷打断他，瞳孔微微收缩。在紫府心莲的视野里，那些白影呈现出诡异的能量脉络——没有正常生物的生命光晕，反而像被某种力量强行驱动的提线木偶。这种能量模式他只在鲁王宫的青铜人俑上见过。
船舱里突然传来苏青鸾的咳嗽声。自从长白山强行催动心头血后，这位搬山传人的身体就像漏了气的皮囊，始终萦绕着淡淡的腐朽气息。此刻她正蜷缩在舱室角落，苍白的手指死死攥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那是他们在宜昌黑市用三块汉代玉珏换来的《巴蜀异闻录》，扉页上赫然印着"观山太保秘考"六个朱砂小字。
"九爷..."苏青鸾突然抬头，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贴在脸上，"书里记载的送葬图...和我们看到的壁画..."
渡船猛地一个急转，柴油机发出垂死般的嘶吼。九爷闪电般回身，只见船老大正拼命转舵，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惊恐："到...到青石镇了！各位老板快下船！"他浑浊的眼珠不断瞟向神女峰某处，"天黑前必须..."
话音戛然而止。老船夫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眼球暴突着望向众人身后。九爷感到后颈汗毛根根竖起——那不是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而是某种更为原始的、来自基因深处的战栗。就像草原上的羚羊突然嗅到狮子的气息。
甲板上的水渍正在结冰。
"低头！"九爷暴喝一声，紫府心莲的力量在经脉中炸开。他旋身挥臂，匕首划出一道冷芒。"铮"的一声金铁交鸣，半空中迸溅出几点幽蓝的火星。某种透明的东西被斩成两段，"啪嗒"落在甲板上——那是两截晶莹剔透的冰针，针尖还泛着诡异的蓝光。
船老大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连滚带爬地躲进驾驶室。渡船失去控制，打着旋撞向码头朽烂的木桩。九爷单手拎起胖子跃上岸边礁石，回头却见苏青鸾仍跪在甲板上，那本《巴蜀异闻录》摊开在膝头，书页间夹着一张正在自燃的黄色符纸。
"搬山御气诀？"九爷心头剧震。这是伤及本源的禁术，以苏青鸾现在的状态...
江面突然沸腾起来。十几个白影破水而出，这次终于露出全貌——那是些穿着明代服饰的"人"，惨白的脸上覆盖着冰晶，关节处延伸出晶莹的冰丝。最前排的西个白影抬着具贴满符咒的朱漆棺材，棺盖上用金粉画着诡异的星图。
"纸人抬棺..."苏青鸾咳着血沫抬起头，"观山太保的...冰魄傀儡..."
九爷正要冲回船上，整艘渡船突然被厚厚的冰层包裹。那些冰晶以违背物理规律的速度蔓延，瞬间将苏青鸾冻成一座冰雕。冰层下的她依然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嘴唇还在蠕动，似乎在重复某个词。
胖子在礁石上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嚎叫。九爷却异常冷静，他盯着那些白影空洞的眼窝，突然明白了苏青鸾的唇语——
"棺山。"
抬棺的白影齐刷刷转向神女峰。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了云层，照亮峭壁上一条隐蔽的栈道。那根本不是人工开凿的道路，而是...某种巨大生物爬行留下的凹痕，表面覆盖着青铜鳞片般的氧化物。
掌心的青铜碎片突然变得滚烫。九爷低头看去，只见碎片上的血迹正在发光，而那些血丝竟组成了清晰的巫峡地图，某个红点正在神女峰腹部闪烁。
渡船上的冰雕"咔嚓"裂开一道缝隙。九爷看到苏青鸾被冰封的手指微微一动，在冰面上划出最后三个字：
"找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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