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震满身酒气的坐在后座上，额头微红的眯着眼。
“和马莱谈的怎么样？”
林天南摇晃着方向盘，笑道：“挺好，马莱这个人不难接触，也没什么心机，他提出和我做生意，我答应了。”
欧阳震轻哼了一声，“怎么分？”
“五五分，不过每批货到，我出本钱销售，马莱负责从法国收购进货，以及打点公董局，保障运输线路。”
欧阳震半晌没说话，轻飘飘来了句：“倒也算公平。”
林天南笑笑不说话。
看来两人合伙做生意的事，不是马莱突然提出来的，而是两家大人提前己经敲定过得事。
“有利益纠葛才算关系，不过，也不用委屈自己，法租界虽然是法国人的天下，但他们还得依仗我们。”欧阳震长舒了口气道。
“好的，老师。”
回了一句，看后视镜中，欧阳震己经闭上了眼睛。
回到马思南路的别墅，将欧阳震扶到卧室，安若素心疼的眼含泪花。
“你说这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喝这么多酒，真以为自己还是大小伙子呀。”
林天南揉了揉微红的额头，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老师和师母，真的是一对模范夫妻。
见惯了后世的种种狗血，再看这个年代人们的爱情，让人心生向往。
“天南少爷，这是醒酒汤。”女佣吴妈端来了醒酒汤，林天南喝完后，又陪着安若素说了会话，这才返回家中。
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仔细检查了一番各处痕迹。
见留下的暗痕没有破坏，林天南这才松了口气，浑身无力的躺在了床榻上。
喝了口浓茶，冲淡口中的酒精，看着漆黑的窗外，点点灯火摇曳。
整个城市，好似终于关闭血盆大口的猛兽，在这一刻，给人得到片刻的喘息与安宁。
第一天的特工生涯，让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
夜，漆黑如墨。
一道行色匆匆的身影，敲开了金神父路的恒泰堂中医馆的门。
“您有什么事么？”
医馆学徒扒在门后，谨慎的打量着来人。
“我牙疼，听说你家有宫廷秘方？”来人压着帽檐低沉道。
学徒脸色微变，低沉道：“没错，您是要药材还是成药？”
“药材。”
“要几副的？”
“试试效果，先来两副。”
伙计打开门放来人入了医馆，然后西下看了看，见街面上无人，这才关上了大门。
“我去叫大夫！”伙计低声嘱咐了一句，入了内堂。
那人摘下帽子和围脖，露出本来面目。
如果林天南在这，肯定能认出这人，竟然是麦兰巡捕房三巡的侯景。
不多时，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急匆匆而来，看到来人，大惊失色。
“青松同志，你怎么来了？你这是违反组织程序的！”
红党能够在复杂的地下斗争坚持多年，最关键的就是极为重视组织程序。
一般情况下，都是单线联系，这样即使一条线出事，也能够最大程度避免其他线的同志受牵连。
“算盘同志，我为我的行为向组织上检讨，但我这边出现了紧急情况，来不及按照程序传递情报，所以我亲自过来了。”
听到这话，中年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上午，麦兰巡捕房在马迭尔旅馆抓捕了一名我党从东北来的同志。”
侯景语速极快，但条理清晰道：“此次抓捕行动，由麦兰巡捕房总巡长程潜主持，而且地址，照片都很准确，很可能是东北或者沪上出现了叛徒。”
老徐听了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是沪上地下情报的负责人，统筹整个沪上地下情报的全局工作。
自然知晓，近期东北方面会过来一位特派员同志，为了营救被关押在租界看守所内的一名重要成员。
而且，这位负责与特派员同志接头的同志传来消息，第一次接头，特派员没有出现！
而马迭尔旅馆，正是备用接头地点。
没想到，特派员同志被捕了。
“现在情况如何？”老徐急问道。
“抓捕时发生变故，一名巡捕把那位同志打成重伤，现在人在警察医院治疗，但治疗时间只有五天。”
“看押的巡捕有西人轮班，我是其中一个，要营救，只有在警察医院行动成功几率最大，一旦被转移到巡捕房或者监狱，再想营救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老徐松了口气，局面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依旧不容乐观。
警察医院虽然比巡捕房和监狱守卫松懈一些，但想要营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虽然明面上一班只有两个看守，但警察医院常备有安保人员以及一支巡逻队。
虽不是虎口，却也是狼窝。
武装营救风险太大，若有闪失，可能救不出人，还会连累其他的同志。
而且，红党在法租界行事向来低调。
很少采用暴力的方式行事，即便是被捕，也会利用羁押期间的各种程序来营救。
可麻烦就麻烦在，特派员是带着任务来的，而且，他知道被关押在看守所的同志的详细情况。
看着陷入沉思的老徐，侯景问道：“组织上可有营救的办法？”
老徐皱眉不语，红党方面是有在警察医院营救行动的先例的。
但这次事发突然，五天，时间太短了！
“要不我...”
侯景刚开口，老徐就果断打断道：“营救的事情我这边想办法，你的任务是潜伏下去。”
见老徐态度坚决，侯景也没有继续坚持。
他是情报员，主要的任务是潜伏和传递情报。
除非上级下命令，否则，他是不能参与行动的。
“这是住院楼地图和病房位置，以及警察医院内的执勤岗哨。”侯景递过来一张纸：“医院内还有一支巡逻队，巡逻时间和规律我还没摸清楚，明天我会把情报送来。”
老徐接过，惊喜道：“这太重要了！”
“营救的最佳时间就是五天内，你这边最好尽快行动。”
“交给我吧！”
“保重！”
“保重！我的同志！”
片刻后，侯景拎着两副药，走出了医馆。
老徐回到后院，一旁的伙计，将放在门口售卖的山楂罐子倾倒出来，从中找到了一张纸条。
“大夫，你看！”
老徐拿过纸条一看，正是廖兴安送过来的紧急情报。
医馆门口常年放着三个铁罐，售卖山楂，陈皮，乌梅等开胃消食的成品药材，同时也是接收情报的手段。
老廖正是负责特派员那一条线的同志。
情报上说的，也是特派员被捕一事，两相印证，此事为真！
老徐看完纸条，眉宇凝重了几分。
特派员要救，为何暴露也要查。
既然负责这条线的同志送来情报，那问题就不是出在沪上，而是东北。
这两件事，对于现在的沪上地下组织来说，任务艰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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