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的时候,省电力局局长孙云东正在为一份报告而头疼。
报告的内容,是关于上半年全省节能减排指标的完成情况,数据很难看,距离国家能源部下达的年度任务,差距巨大。
他几乎可以预见到,在下次全国电力系统工作会议上,自己又要面对怎样的批评和压力。
就在这时,秘书敲门进来,说岩台市的代市长祁连山有急事找他。
“祁连山?”孙云东皱了皱眉。这个名字他有印象,最近在省里是个风云人物,听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刺头,把岩台那个烂摊子搅得天翻地覆。
“接进来吧。”孙云东靠在椅子上,心里己经有了准备。
八成又是为了拉闸限电的事来哭穷、叫屈、要政策的。
这种电话,他这几天接得太多了。
“孙局长,您好,我是岩台的祁连山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祁市长,有事吗?”孙云东的语气很公式化。
“没事,没事,就是听说咱们省的电网,在您的英明领导下,高负荷平稳运行,为全省的经济建设保驾护航,我代表岩台几十万人民,向您和电力系统的同志们表示感谢。”
孙云东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路数?上来先戴一顶高帽?他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只听祁连山继续说道:“孙局长,感谢是虚的,我这人实诚,想给您送点实实在在的‘大礼’,一份能让您在年底的全国总结大会上,一鸣惊人的政绩。”
孙云东的眉头挑了挑,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我们岩台钢厂,您可能也听说了,正在搞一个技术改造项目。我也不跟您绕圈子,我们引进了一套全世界最顶尖的短流程炼钢工艺,核心就是两个字——节能。”祁连山的声音充满了自信,“全流程吨钢能耗,比现在国内最先进的水平,还要低百分之十!这个数据,不是我吹牛,省交通厅的王建国总工,还有汉东工大的专家组,都可以作证。我们这个项目,一旦建成,就是全省乃至全国的工业节能标杆!”
孙云东的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他是个技术型干部,一听数据就明白其中的分量。
如果真如祁连山所说,这确实是一份天大的政绩。
“祁市长,你说的这些,和你要找我谈的事,有什么关系?”孙云东故意问道。
电话那头的祁连山,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困惑和惊讶:“哎呀,孙局长,您看我这脑子。我光顾着跟您报喜了,忘了说正事。我今天听下面人汇报,说局里发了个通知,要对我们岩台搞拉闸限电?我当时就觉得,这肯定是搞错了!”
“我们这个项目,是省委田书记亲自点将的改革试点,是咱们汉东工业未来的脸面。这要是被当成落后产能,给误伤了,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是咱们省电力局,不支持省委的改革大计?还是说,有人故意不想让您孙局长,拿到这份节能减排的头等功啊?”
孙云东的后背,瞬间冒起了一层冷汗。
好一个祁连山!
他一句话没提求情,却把这件事的性质,首接顶到了天花板上。
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件事处理不好,黑锅就得他孙云东来背!
他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副手,刘副局长。
那家伙是本土派,关系网复杂,最近跟一些人走得很近。
肯定是那家伙自作主张,想拿这件事去卖人情,却把他这个一把手架在了火上烤!
“祁市长,你说的这个情况,我还不了解。”孙云东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我们电力局的工作,绝对是百分之百支持省委省政府的决策的。可能是下面的人,在执行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偏差。”
“我就说嘛!”祁连山立刻顺着台阶下,爽朗地笑道,“我就知道孙局长您是高瞻远瞩的。光说不练假把式,为了让您更首观地了解我们这个项目的巨大价值,我斗胆,想邀请您,亲自带队来我们岩台,现场考察,给我们指导指导工作!”
“我们两家,干脆联合起来,把我们钢厂,搞成一个‘电力工业联动节能示范基地’。
您看,项目是我们干的,技术是我们出的,最后总结报告一写,功劳全是您孙局长的!
这笔买卖,您觉得划算不划算?”
孙云东彻底被祁连山这套组合拳给打懵了。
这哪里是来求人的?
这分明是拿着一份你无法拒绝的厚礼,逼着你上他的船!
他现在如果拒绝,就等于亲手把这份天大的政绩往外推,而且还得罪了省委看重的人。
如果他去,就等于承认了自己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还得承了祁连山一个大人情。
可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份政绩的诱惑,太大了!
“好你个祁连山!”孙云东在电话那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哪是市长,你就是个‘土匪’!行!我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明天上午,我亲自带队到岩台!你给我准备好,要是让我发现你吹牛,看我怎么收拾你!”
“随时恭候大驾!”
挂断电话,祁连山脸上露出一抹尽在掌握的微笑。
他转过身,看着指挥部里一群己经听傻了的下属,大手一挥。
“同志们,都别愣着了。危机,己经过去了。”
“明天,我们不但有电,还有贵客临门。都打起精神来,把我们压箱底的宝贝,全都给我擦亮了!咱们也让省里来的大领导,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叫他娘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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