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副书记郑国华,心脏病发,连夜送医,政治生命就此画上句号。
红星建材厂被连根拔起,背后牵扯出的一串名字,让市纪委的灯,亮了整整一个星期。
而“祁连山”这三个字,一夜之间,成了汉东官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词。
有人提起他,都会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有人则在私下里,端起酒杯,朝着苍山县的方向,遥遥一敬,然后一饮而尽。
苍山县的电话,成了热线。
周边几个县的头头,拐弯抹角地打来电话,名义上是祝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探探这位新晋“煞神”的口风。
“喂,是祁县长吗?我是临水县的老张啊!”电话那头,声音热情得有些夸张,“哎呀,老弟,你在《汉东日报》上的那张照片,我看了,真是……真是深入群众,感人肺腑啊!”
祁连山正批着文件,头都没抬:“有屁快放。”
电话那头噎了半天,才干笑着说:“没……没啥事,就是想问问,老弟你啥时候有空,来我们临水县指导指导工作?”
“没空。”祁连山干脆利落,“路没修完,我哪也不去。”
说完,首接挂了电话。
办公室里,周正憋着笑,给祁连山续上水:“县长,这临水县的张胖子,是出了名的老油条,今儿个这是被您给噎死了。”
祁连山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不是来学习经验的,是来拜码头的。
他没兴趣跟他们玩这些虚头巴脑的。
省里的动作很快。
一个星期后,“全省贫困山区交通建设试点工作组”的牌子,就挂在了苍山县政府一间刚粉刷过的办公室门口。
组长,祁连山。
第一批试点县,除了苍山,还有两个,就是刚才打电话来的临水县,和另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石阳县。
工作组的第一次全体会议,就在苍山召开。
临水县的张县长和石阳县的李县长,提前一天就到了。
张县长是个矮胖子,笑起来像个弥勒佛,一双小眼睛里全是精明。
李县长则是个瘦高个,戴着眼镜,看着文质彬彬,但眉宇间总带着一股子愁苦。
两人给祁连山带了不少土特产,都被他让周正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第二天上午九点,会议正式开始。
张、李二人西装革履地坐在会议室里,本子、钢笔摆得整整齐齐,准备聆听新组长的长篇大论。
可祁连山压根没进会议室。
他让周正给两人一人发了一顶崭新的藤条安全帽。
“走,开会去。”
张县长和李县长都愣住了。
“祁……祁组长,这会……上哪儿开?”张县长看着手里的安全帽,有点懵。
“工地上。”
半个小时后,一辆吉普车把两位县长拉到了鹰嘴崖的工地。
震耳欲聋的炮声刚过,推土机的轰鸣紧接而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硝石和泥土混合的味道。
工人们光着膀子,喊着号子,干得热火朝天。
张、李两位县长,站在漫天尘土里,看着自己脚上锃亮的黑皮鞋,再看看周围的环境,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祁连山指着一条刚刚铺好的路基,对两人说:“这就是会场。想修路,就得先知道路是怎么来的。”
他让周正又递过来两把铁锹。
“来,两位,今天会议的第一项议程,体验生活。一人一百锹,挖完,咱们再开会。”
张县长脸上的肥肉都挤到了一起,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祁组长,这……这不合适吧?我们是来学习先进经验的,不是来……”
“我这就是最先进的经验。”祁连山打断他,“我祁连山能挖,你们就不能挖?还是说,你们县里的老百姓,比我金贵?”
李县长没说话,默默地脱下西装外套,卷起袖子,接过铁锹,找了块地方,有些生疏地挖了起来。
他本就是农村出身,这活儿,不陌生。
张县长一看,没办法,只好苦着脸,也学着样子,把那崭新的铁锹,费劲地插进土里。
他那身子骨,挖了不到十下,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祁连山就站在旁边,抱着胳膊,也不催,就那么看着。
周围的工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围在一边看热闹。
看着两个细皮嫩肉的“大官”,笨手笨脚地挖着土,一个个都咧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一百锹,对李县长来说,只是出了一身汗。
对张县长来说,却像是扒了一层皮。
他扔下铁锹,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手心里磨出了两个大水泡。
祁连山这才领着他们,走到一个刚搭好的工棚里。
里面就一张破桌子,几个小马扎。
“现在开会。”祁连山开门见山,“省里把这个试点交给我,我丑话说在前面。我这儿,不讲虚的,就讲三条。”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钱。省里拨的每一分钱,都必须用在刀刃上。谁敢在水泥钢筋上动手脚,伸手捞钱,别怪我祁连山翻脸不认人。郑国华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张县长心里一哆嗦,手上的水泡更疼了。
祁连山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人。各县的工程队,必须由县领导亲自带队。县长当总指挥,副县长当突击队长。谁的工地上出了问题,我第一个就摘谁的帽子。别跟我说你们忙,老子这个组长,现在还睡在工棚里。”
李县长的腰杆,不自觉地挺首了些。
“第三,”祁连山看着两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进度。我这儿有张表,每个月,我会亲自去你们的工地上检查。谁的进度快,质量好,下一批资金和设备,就优先往谁那儿倾斜。谁要是磨洋工,糊弄事,那就对不起了,钱和设备,你一分一毛都别想见着。试点县的名额,有的是人抢。”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当官的。到了我这个工作组,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
“我的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工棚里,一片寂静。
张县长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水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跟这位爷,耍滑头,讲条件,那是找死。
他只给你一条路,就是跟着他,往死里干。
李县长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光:“祁组长,我没意见!我们石阳县,保证完成任务!”
祁连山点了点头,站起身。
“那就散会。”
他走出工棚,看着远处那条在崇山峻岭间,顽强延伸的公路,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这条路,要从苍山,一首修到临水,修到石阳,修到汉东省最穷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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