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十年沉寂的樱桃树顶上冒出的几点新翠,像一簇微小的火苗,在沈娇娇心头烧了好几天。
连带着书房窗边案几上那瓶芍药,似乎也开得更加精神奕奕。林嬷嬷每日晨起路过明瑟院,偶尔会提一句:“王爷书房里的花……又该换水了。”语气平淡,却暗含深意。
沈娇娇心领神会。
于是,王府晨光微熹时,去东花园剪几枝带着露水的时令鲜花,轻轻放在书房院门外,便成了她固定的“差事”。
有时是雪白的栀子,清香袅袅;有时是淡紫的木槿,娇柔婉约。不拘什么名贵品种,只是图那份带着晨露的新鲜气。
而那扇曾经紧闭如同心门的窗户,也总会在某个时候悄然开启一道缝。院外的石阶空了,院内的窗边案几上,必定立着一个洗净了的花瓶,盛满带着水珠的娇嫩。
这一份无声的默契,在王府沉闷的空气里,像一缕清风,虽细弱,却沁人心脾。
这天午膳后,沈娇娇心情格外雀跃。
庄子上派人送来些南方特有的新鲜果子,还有一小筐才培育出的樱桃树苗,特意孝敬表小姐赏玩的。树苗极小,嫩绿色的枝干如同翡翠琢成,顶端还带着几片新吐的翠叶。
“小姐,这苗儿真水灵!”小满稀罕地看着那几株小苗。
沈娇娇心头一动:“挑一株最好的,用那个靛蓝陶土小盆移上。”她亲自选了盆,细细地往盆底铺了层碎石,又小心地填上疏松肥沃的土壤,将那株最是青翠玲珑的樱桃苗仔细栽了进去,用小勺沿着根处轻轻浇上些水。
“走,小满。”沈娇娇抱着那个巴掌大的小陶盆,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眉眼弯弯,“我们去给表哥送个小玩伴。”
再次站在书房院落的月洞门外,沈娇娇将陶盆轻轻放在石阶上,与往常放花的位置相同。那一点新鲜的翠意,在古朴的青石上显得格外跳脱。
她看着值守的侍卫,笑容比阳光还明媚:“劳烦……烦请将这个……也放到表哥书案可好?”
侍卫看着那个稚嫩得几乎一碰就要折断的小盆栽,再对上少女殷切期许的眼神,那张素来冷硬的脸上,竟也掠过一丝迟疑和微不可察的软化。
他沉默几息,最终还是微微颔首:“……是。”
午后的时光悠长。沈娇娇在明瑟院的小书房里心不在焉地抄着经文,时不时就抬眼望向窗外书房的方向。
她忍不住想象,那样一个冷肃威严的人,面对书案上突然多出来的、如此稚嫩又鲜活的小生命时,会是什么表情?会……顺手拂开吗?
首到日影西斜,小满匆匆从外面回来,脸上是按捺不住的惊奇,声音压得极低:“小姐!奴婢瞧见了!那盆小苗苗!就放在王爷的书案边角上!挨着他批阅公文的玉柄朱砂笔搁!”
沈娇娇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股暖意在胸腔里蔓延开来。
用了晚膳,王府各处掌起了灯。
沈娇娇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心思又活络起来。她想起父亲常与门生清谈品茗,偶尔也手谈几局。自己棋艺虽平平,但也是个打发辰光、磨性子的法子。
“小满,把我那套青玉棋盘和琉璃子寻出来。”
小满应声去寻。那棋盘是江南水玉琢磨而成,触手温润,棋子是彩琉璃烧制,红蓝相映,玲珑剔透。
沈娇娇将棋盘摆在明瑟院花厅的窗下小炕桌上,就着暖黄的烛光,自己和自己下起了棋。棋子落在温润的玉盘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哒”声。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林嬷嬷的声音隔窗响起:“表小姐可在?王爷今日得闲,听闻表小姐雅擅棋艺,特命老奴来问问,可愿去花厅下一局?”
沈娇娇一愣,执棋的手停在半空,心跳倏地漏了一拍。他……他竟主动邀她下棋?是因为那盆小苗?还是……那日日更换的晨花?
“嬷嬷稍候!”沈娇娇回过神,声音都带着一丝自己未察觉的雀跃。她飞快地理了理发鬓衣襟,抱起棋盘和棋罐,“这就过去!”
王府待客的花厅灯火通明,西角巨大的烛台将厅内映得亮如白昼。
萧靖己端坐在一张紫檀木的罗汉榻上,面前也摆着一张更古朴厚重的墨玉棋盘,黑檀木的棋子散发着温润的暗光。
见沈娇娇抱着她那套精致小巧的青玉棋盘进来,他抬眸望来。烛火映在他深邃的眼瞳里,跳跃着金色的光点,显得那目光格外明亮,少了惯常的疏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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