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传递来的温热感是那般真实。
随即，那只手利落地移开，如同卸去了某种无形的力道。那托着她手腕的手也顺势松开。
“别沾水。”萧靖盖上玉盒金扣，声音恢复了一贯的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他随手将那块价值不菲的翠玉药盒置于身旁小几上，仿佛只是一件寻常的疗伤器物。指尖残留的一抹极淡朱红药痕，被他随意蹭在玄色衣襟内侧，瞬间湮没不见。
车外风雨声依旧猛烈，敲打着人心。沈娇娇抱着那盏护住了灯火、依旧散发着小小暖光的兔儿灯，另一手的手指蜷缩在袖中，指尖的凉意渗透肌肤，那短暂的触感余波却如同烙印，深深烫在心头。
方才那短暂的瞬间，像一场无声的惊涛骇浪，于寂静中席卷了一切。
车厢内的空气似乎在这激烈的雨声外，流淌着一股无声的黏稠暖意。
为了驱散这份突如其来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暧昧与寂静，沈娇娇深吸一口气，将兔儿灯小心地放在膝旁毡垫上。然后，她低头，探手到斗篷内里贴身的口袋中摸索着。
动作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
片刻，她小心翼翼地托出一个物件。
是一方小小的、以水蓝色素缎为底的平安符。符约莫寸许大小，边缘用金线细细地锁了边，正中间用五彩丝线精心绣着一尊小巧慈祥的观音坐莲图样。
针脚密实，色彩柔和，观音眉目细致端详。符虽小，但针法灵巧，一看便知出自极细致用心之人手笔。
“表哥……”
沈娇娇抬起头，脸颊还带着未褪尽的热意，眼眸却清澈见底，含着纯粹的关切和一点小心翼翼的期许。她双手捧着那枚小小的平安符，递到萧靖面前。
“这个，”她的声音很轻，却在这喧哗的雨声中异常清晰，甚至压过了车壁被砸出的轰隆闷响，“是……是临行前，我缠着娘亲一起去江南云霖水神庙里求来的。大和尚亲自诵经开过光……”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少女的羞赧和不易察觉的、近乎固执的关怀。
“娘亲说，这庙里的符……最是灵验的。”
她的目光首首迎上萧靖那双在琉璃灯下显得格外深沉的眸子。
“外面……好像不太平。这符……”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将那方小小的、凝聚着纯粹心意与祝福的符，再次往前递了递。小小的蓝色影子在光影中晃动，那五彩的观音像在灯火氤氲下仿佛流转着柔光。
萧靖的目光从那符上慢慢抬起，定定地落在沈娇娇脸上。
那一瞬间，沈娇娇从他向来深如寒潭、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线极其细微的、如同坚冰被投入温水般的……融化之态。
那变化如此微小，却又如此鲜明！
如同冬日雪霁后云层乍破的第一缕阳光，带着猝不及防而又动人心魄的暖意。
他甚至没有立刻去接。
只是那无声流转的目光，便己抵过千言万语。
就在这时！
车身猛地一顿！“吁——！”
伴随着骏马嘶鸣和侍卫的厉喝，马车骤停在雨幕之中！
“怎么回事？！”萧靖的声音瞬间冷凝如冰，方才眼底那丝柔光荡然无存！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车外！
几乎同时！
“笃！”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闷响，夹杂在瓢泼暴雨声中，刺破车壁毡毯！
一支三寸余长的东西，带着湿冷腥气的劲风，狠狠地从车帘缝隙钉入！精准无比地钉在萧靖身侧那坚硬的紫檀木车壁内框上！入木三分！
寒光幽然！
车厢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娇娇吓得浑身一颤，捧着的平安符险些脱手！
萧靖瞳孔骤缩，目光如电射向那暗器！
那并非刀箭！
竟是一截……干枯发黑的梅枝！
虬结扭曲如鬼爪，断口处尚沾着新鲜的泥泞！
而在枯枝扭曲的尖端，赫然卷着一角淋湿的、颜色异常刺目的猩红字条！字条一角被锋利的枯枝刺穿、钉死在车壁上！
那猩红纸条上的字迹，被雨水洇开、浸润，如同淋漓的血！
每一个字的笔画都扭曲怪异，带着刻骨的怨毒和疯狂！在烛火下狰狞地跳动着！
“血洗之仇未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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