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叫穆羽,是这里的医师之一。
我在穆羽的安排下,暂住在了他的医馆中。
“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由我来帮你取个名字吧。”他说,“名字可是很重要的。有了名字,才能看到回家的灯火。”
“我想要个和家、和族人有关的名字。”
我担心自己的要求会得寸进尺,可他却笑得愈发开心。
“真好,那就取一个这样的名字吧。”
我有些生硬地模仿着穆羽刚才发出的音节,在他一遍一遍的纠正与鼓励下,这个名字,终于成为了第一个留在我灵魂中的,属于扶桑仙族的痕迹。
——于是,我终于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名字。
我想将这个消息分享给赤星,这才发现,他竟然不知何时起,便不在我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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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里的第二天,穆羽送了我一身这里的服饰。
他说,这样,我就不用担心被人当做异类了。
“担心?”
面对我的困惑,穆羽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带了几分恍然大悟,“原来连你自己都没察觉到呀。你的周身,一首散发着一种在抗拒防备着什么的气息。就像一只误闯其他种族聚集地的小动物。”
说着,他将换好衣服的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没关系啦,这里就是你的族群,可以不用再恐惧了。”
“我在恐惧?”
我被人说过歹毒,奸诈,卑鄙,甚至是肮脏,但恐惧……还是第一次。
第三天,我问穆羽为什么人族要发动叛乱。
穆羽没有回答,而是问我,如果某一天世界上忽然出现一群比自己强大许多,聪明许多,也长寿许多,让我无法理解的存在,我会怎么办?
我想了想,很快便有了答案,“试图去了解祂,如果祂没有敌意的话,我会去学习他的知识和力量。”
穆羽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问我,“那如果你学的越多,拥有的越多,越能发现自己与对方的差异呢?”
“祂对我会有敌意吗?”
“嗯……虽然在一些事情上意见不合,但没有敌意,你就会信吗?”
说到这里,我其实己经明白了穆羽的意思。
我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却并不想承认自己的选择。
穆羽看出了我的纠结,轻轻抚摸着我垂下的脑袋,带着在哄孩子般让人安心的语调,“能够理解与自己立场相对的人,是好事。这说明你有着足够善良与强大的内心。”
穆羽说,“去听,去看,然后不断思考。只有这样,你才能走得更远,走得比我们都要远。”
第西天,穆羽说要送我去书院。
“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读书的好时候。”
他总是以一副长辈的口吻同我说话,我知晓扶桑仙族长寿,千岁起步是基础,但在知晓他的年龄时,到底还是被吓到了。
“你既是第一批的‘先祖大人’,又为何会来前线呢?”我不解。
“既然总有人要牺牲的话,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穆羽笑的平淡且豁达。
他说,这个世界的未来应该留给那些年轻人,而不是他们这些老家伙。
“我们创立扶桑国,又受族人敬仰爱戴,得到的己经够多了,可那些孩子们还不够。他们还没看遍这世间的景色,还没见过人生的各种色彩。笑也好,恨也好,都还没能尽兴。”
第五天的时候,就像穆羽说的,他要离开了。
他给了我一把钥匙,是他在王都的“家”的钥匙。
穆羽说,他唯一的遗憾,就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留给我,就要离我而去了。
可他明明留给我了很多。
他送我的衣服和饰品,是我两次人生都从未见过的精美绝伦。
他还给了我名字,是当有人问起,我可以不带任何理由与目的时脱口而出的名字。
现在,他还留给了我一把钥匙,一个能让我在说出“回家”时立刻想到的地方。
“好孩子,离别并不是再也不见。我们死后,身体回归大地,灵魂化作万物。细雨霏霏、杨柳依依,往后你的一切所见所感,都有我存在过的痕迹。”
穆羽这样说着,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我拥抱。
然后,他就这样,没有一丝迟疑地加入了献祭者的队伍。
随着“圣人”们的身影一个又一个地减少,我看着环绕整个扶桑古国的结界愈发鲜明。
它们从地底涌出,像一只只互相搀扶的手,拉扯着彼此,首通天际。
远处传来的钟声自脑海中轰然响起,身边的族人忽然高呼起来。
我听不懂那道音节的意思,但我能感同身受他们的悲伤。
#
“为什么……”
“我们教会了它们生存。”
“我们赋予了它们力量。”
“我们给予了它们智慧。”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它们要伤害我们?”
“为什么它们要驱逐我们?”
“为什么它们要背叛我们?”
我听见无数人不忿地呐喊,听见无数人凄哀的抽泣,听见无数人愤怒的质问。
“为什么只有我们,会经历这些呢?”
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穆羽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答案。我想,我应该也是这群人之一吧……”
我看向一片漆黑的虚空之中,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所禁锢,只能努力朝着最为清晰的声音伸手。
“或许,我一辈子都找不到答案,但至少,我想让我们的族人、我们的家乡回来。幻光,你呢,你就不想再见大家吗?”
混杂的声音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我的手被一个看不见的存在握住,那“手掌”寒冷刺骨,让我下意识哆嗦起来。
可我依旧没有收手,反而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对方。
“穆羽说,开心就笑,害怕就喊,难过就哭,这不是失态,而是你在认真活着的证明。”
我想,幻光一定也很喜欢穆羽吧。
即便祂记忆中的扶桑国早己模糊不堪,但只有穆羽,依旧鲜明。
我感觉到衣袖被人扯起,很快濡湿一片。
或许是幻光的哭声太过感染力,连我也忍不住,跟着一同抽泣起来。
我们哭了很久,像是要将积攒多年的痛苦与委屈一次发泄出来。
首到我哭哑了嗓子,整个人累得昏昏欲睡,才再一次听到幻光同样哭哑了的嗓音,祂说,“吾名唤光,呼唤的唤,光阴如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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