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首到我成功让扶桑古国重临世间前，都不会再见到穆羽。
可他此刻，就坐在我的面前。
“怎么了，一副阔别许久，又意外相逢的表情看着我？”穆羽一边笑着，低头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就算这副表情看着我，我也不会再给你让棋了。”
顺着他的话，我也垂头看向棋盘。
……第一次见下得这样烂的棋局。
白子己经把“送死”写满棋盘了，但黑子还是给自己走成了死局。
于是，我果断撂了不知何时我在手中的黑子，“我认输。”
救不了，这一局救不了一点。
穆羽眉头一挑，有些稀奇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认输得这般痛快。”
“……”坏了。我想。
先不论原因为何，眼下我的确是顶着别人的身份，在与穆羽对弈。
“你是谁？”他发现了异常，却没有丝毫警惕，反倒饶有兴趣地重新拿了个杯子，替我斟茶，“我觉得我应该是认识你的，或者说，我应该要认识你。”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想我也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正打算自我介绍，却被他再次打断。
穆羽说，“还是算了，既然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就意味着还没到需要知道的时候。”
“……”老实说，这种神神叨叨的性格，或许是他唯一让我容易产生不满的地方。
我有许多话想同他讲，可到了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良久，还是穆羽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的灵魂……很不一样。”他说着，杏眼微眯，看向我的眼神中饶有兴趣，却不令人反感。
“一片空白吗？”不久前，逐光也说过这样的话。
可这次，穆羽却摇了摇头，“你去过雪原吗？人们为了防止迷失其中，会在两个有人的地方间，每隔一段距离就放上一盏长昼灯。”
他说，此刻我的灵魂，就同雪原中的长昼灯一般，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闪着微小的光。
穆羽说着，在我茫然的眼神中拿出了一本图册，翻到其中一页后，指着一张图道，“就像这样，遥远，却耀眼。”
理所当然地，我觉得这是因为见到了穆羽，我的灵魂才发生了变化。
常识、知识、力量，一切的一切……只要接触过与扶桑仙族有关的，都会在灵魂上留下痕迹。
“那是不是我接触得越多，那些光点就会越多，最后变成星星呢？”我忽然有些期待这样的景象。
“星星呀，真是个浪漫的比喻。”听了我的话，穆羽也跟着笑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那时请一定要来找我，我也想看看那种模样的星空。”
我一阵点头，但很快又犯了难。
我要怎么点缀出更多的星光呢？毕竟穆羽不是随时都能见到的。
“你总是有许多心事，但却不喜欢向外求助，是受过什么委屈吗？”穆羽的指尖点在了我不自觉皱在一起的眉心间，神情写满担忧。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因为他这番言语与举动，像平日一样，产生一种被入侵的感觉，反而眼眶一酸，很想顺势扑进他的怀中，好好哭诉一番。
但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不是我现在该做的事。
于是，我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怎么变出更多的星星。”
“……这样呀。看来你己经很习惯自己保护自己了。”
我不知道他是从何得出的这个结论，但他是对的。
“这样也好，无论再怎么喜欢向周围人撒娇的孩子，总有一天也是要学会坚强的。你很厉害，己经走得比所有同龄人都往前了。”穆羽的神情依旧温和，他似乎总是这样，几句话就要夸我一次。
“如果想要星星的话，那就到处走走，多去看一看吧。”
穆羽说，“比如你还没亲眼见过的雪原，又或者归墟所在的无光海，还有天尽头的世外天、地穴之内的黄金城……如果觉得刚才说的地方有些折腾，人类最近也建立起了国度，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他将手中那本画册递给我，比我想得要厚重许多。
“如果一时眼花缭乱，不知道该往哪走，也可以先翻一翻书，去自己一眼就喜欢上的地方。”
我因他的话而生出了许多向往，可我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
越想，便越是遗憾。
“谢谢你呀，如果能将自己要做的事情都完成的话，我一定会踏上这样的旅途的。”我珍重地抱着这本画册，心想，就算是梦，光是看着里面的景色，也足够美好了。
但穆羽却歪了歪脑袋，对我的回答感到困惑，“为什么要放弃呢？如果那些事情是你注定要做的，那么即便是在随心所欲的旅途中，也一定可以完成。”
“命运不是那么虚无缥缈的性子。一旦选中了你，就会比鵸鵌（qí tú）的笑声还难甩掉。”穆羽的形容有些奇妙，却生动形象。
“这比喻过于具体了，以至于有点恶心。”我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你这孩子，有时候说话还挺失礼的。”穆羽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这样说，顺着我的话想了一下后，笑出了声，“不过，的确。”
和穆羽聊天的时候，总是有种云里雾里，却又十分享受的感觉，以至于等暮霭攀上天空时，我才后知后觉，就这样度过了一天。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穆羽看了眼天色后，对我说道，“虽然分别让人难过，但那一头也还有人在焦急地寻你回去。”
猩红色的丝线似是被他的话所召唤般，忽然从虚空中涌出，钻入了这具身体中，落在了我的灵魂之上。
“那么，今天的最后一个话题，你想成为怎样的存在？”
我能从穆羽的眼中看出，他看得到赤星的丝线。
不给我思考的时间，赤星的丝线猛然一紧，竟真的将我从这具身体中拽出来几分。
穆羽失笑地看着此刻身体和灵魂各自狼狈的样子，无奈般地摇了摇头，“找你的人是个急性子，既然如此，那就等下次再见时，告诉我这个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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