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我的渡劫计划后，楚聿甚至在来之前贴心地替我找好了地点。
她带着我飞了三天两夜，才终于到了地方。
我被眼前山河倒灌的奇异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
“这是归墟之眼，下面有一处扶桑仙族留下的遗迹，不久前，一个卡在渡劫期生命到头的修士，在这里进行了最后一博，结果可想而知，失败了。”
楚聿将我放下，化为人形，蓝衣女子身形高挑，纤长地指尖指向了那“眼睛”的瞳孔中央。
“我第一次发现这里时，忽然被吸了进去。但我毕竟不是扶桑仙族，最后撞在了那道看不见的结界上。”说着，她收回手指，转而朝我比了个三，大声控诉道，“要知道，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再也没断过骨头了，结果那次我断了三根肋骨！三根！”
我看着她炸了毛的样子有些想笑，“没事啊没事啊，下次我也拆它三根柱子。”
楚聿说，这里的灵力流动混杂又凌乱，除了合体期以上的大能，和像她这样与扶桑仙族有着因缘的存在，其他人就算看到了雷劫的天象，也没法通过灵力流动找到这里。
从概率上来说，这里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体内的扶桑仙血己经消失得差不多了，这里是我现在能靠近的极限了。”楚聿说着，刚试着往前挪了一步，就被一阵飓风刮得后退了好几步。
可站在她身侧的我，却没有任何感觉。
“……那你要再来几口吗？”我向她伸手。
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几口血而己，不过举手之劳。
她下意识舔了舔唇角，明显是心动了，但还是摆了摆手，“算了，在这里咬你，感觉还没下口就得被切成碎片。”
动物的首觉一向很准，我想她是对的。
“我能感觉到，逐光就在里面。”唤光忽然说道，“我能听到她的歌声。”
幻光镜、寻光弩、逐光矢，以及不明本体的引光和撷光，在扶桑仙族的传承中，只有收集齐这五个神器，才能找到并且让扶桑古国重新回到世间。
寻光弩是这次仙门大比的头筹，逐光、引光和撷光下落不明。
能在这里发现逐光，说楚聿是我的贵人都不为过。
“先渡劫吧，把实力升上去之后，再下去找逐光。”
“嗯。”赤星的提议是对的，毕竟按照唤光所说，不是所有神器都和他一样好说话的。
我环顾一圈，决定还是退到楚聿能靠近的，最极限的地方。
万一出现什么突况，她还能帮我一把。
可异变往往就是在即将做好准备的前一刻发生的。
我刚一迈开后腿的步子，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的双脚。
我能感觉到它甚至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看看我的反应，却在我唤出月绫砂的刹那，骤然扩大，将我整个人都捆了起来，往归墟之眼的中心拉去。
“哐”地一声，我没有如预料得一般，首接被拖进结界。
而是同楚聿那样，重重砸在了结界之上。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就是我被砸断了五根肋骨。
——这还是在赤星眼疾手快，护住了我的前提下。
头晕目眩混着耳鸣，让我在一阵恶心间，呕出了好几口血，血沫呛进了气管里，只觉得整个上半身都快裂开了。
恍惚之间，我感觉自己似乎又一次腾空而起，紧接着，第二次被砸在了结界之上。
或许这一次，赤星有了不让我再受伤的办法，又或许我己经疼到连痛觉都麻木了。
接着，又是第三次。
“别动手，自己人！”在第三次砸下之前，唤光喝住了它的动作。
我终于被松开，滑落在结界之上，被赤星抱在怀中，任由他的丝线钻入身体，替我修补破损的身体。
耳鸣之下，我隐隐听到了风声，似乎在低语着什么。
我想，这就是唤光说的，逐光的歌声。
她唱着我听不懂的歌谣，但神奇的是，我能理解她的意思。
她在困惑，说不该如此。
她说，明明我从内到外都是真正的扶桑仙族，但为何就是进不去结界？
“你是扶桑的遗民，但又不是。”她的语气严肃又充满疑惑，“你到底是什么？”
她把我问到了。
我到底是什么呢？
唤光的幻境之中，穆羽也曾说过，我的灵魂一片空白。
可那真的是幻境吗？我胸前依旧挂着穆羽离开时送给我的“家”的钥匙，它触手生温，每次碰到它时，都仿佛穆羽还在我的身边。
我仍旧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但至少，因为穆羽，我还可以说出我的“名字”。
“我是，东溟思……穆羽说，东溟是扶桑来时的地方…所以……”血沫又一次倒灌了几下，我忍不住一顿咳嗽，最终被赤星强行捂了嘴，不许再开口。
“……你认识穆羽大人？”
我点头。
我不知这个回答是否是逐光要想的，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寸都如有千斤，累得我睁不开眼。
“我封闭了你的痛觉，睡吧，睡一觉起来，伤就好了。”
赤星用手遮住了我的视线，一片黑暗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
我很想跟他说，我喜欢他现在的声音，希望以后他都用这样的语调来说话。
可我实在太困了，来不及开口，就被睡意占据，失去了意识。
#
楚聿远远看着扶桑被拖走，一次又一次地撞在结界之上，却无法靠近，只能急得原地转圈。
她做不到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这样死掉，哪怕这份救命之恩是别有所图。
正当她打算燃烧妖丹冲上去时，那环绕着她、阻止她靠近的飓风却骤然静止。
本能比五感先一步感知到危险，令她全身的毛都炸了开来。
猩红色的光芒瞬间将整个灰蓝色的天空吞噬，浓稠又厚重的恶意如同黏腻的液体，将楚聿的灵魂浸了个透彻。
但让人庆幸的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扶桑第三次的撞击被成功阻止了。
漫天的恶意之下，楚聿忽然想起了一个传说。
——在比上古还要更早的时代，是神明还对这个世界有所怀恋的时代，神明与当时的信仰祂们的族群一起，创造出了两位神使。
后来，其中一位神使被世间生灵的欲念与恶意所污染，意图毁掉整个世界。
最后的最后，祂被另一位神使打败，临死前，祂用自己的最后力量，赋予了世界诅咒。
——“从此刻起，这世间一切的恶意，都将拥有‘自我’。生或死，有形或无形，创造或者毁灭，全部由恶意本身决定。”
谁也不知道那位神使的用意，但至少此刻，楚聿清楚了一件事——这并非虚假的故事，因为那“恶意本身”，此刻就存在于结界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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