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走了。带着被儿子当众“羞辱”的滔天怒火,带着那张被揉成一团、踩在脚下的请柬,也带着那个用膝盖和鲜血立下的、近乎悲壮的“军校之约”。
门被重重摔上,震落最后几缕灰尘。狭小的出租屋里,只剩下满地狼藉、刺鼻的香水味、浓重的硝烟气息,以及两个身心俱疲、伤痕累累的年轻人。
死寂。
陈默依旧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膝盖处的裤子被血和灰尘染成深色,尖锐的瓷片还嵌在皮肉里,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那滩混合着花瓣汁液和开水的水渍,眼神空洞,身体微微颤抖。刚才那番与父亲的对峙,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其实陈默的内心是惧怕的,初二的时候,同样的一个女孩儿,那么阳光和天真,他们也是性格相投,相互欣赏,相互鼓励,却被同学嘲笑谣传他们谈恋爱,女孩儿的家庭非常注重名声,来学校大闹一场,陈默父亲介入后,给陈默转了学。但后来陈默才知道,女孩儿受不了别人嘲笑的眼光,选择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非常害怕白雪出事,每当想到这个,他自己就会恍惚,头脑一片空白。
“陈默……”白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她踉跄着扑过来,跪在他身边,颤抖的手想去碰触他流血的膝盖,却又怕弄疼他,“你的腿……快起来……”
陈默这才像被惊醒,缓缓抬起头。看到白雪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满眼的惊惶与心疼,他空洞的眼神里才重新注入一丝活气。他伸出手,不是去捂伤口,而是紧紧抓住了白雪冰凉的手,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我没事……”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扶我起来。”
白雪用力搀扶着他,两人互相支撑着,艰难地从冰冷的地上站起来。陈默的膝盖传来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冷汗。但他咬紧牙关,硬是站稳了。
看着满屋的狼藉——散落一地的书本、摔烂的饼干盒和野花、厨房里破碎的碗碟、流淌的水渍……这个他们亲手擦亮、视若珍宝的“家”,在父亲的雷霆之怒下,瞬间变成了废墟。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悲凉感席卷了两人。
白雪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但她死死忍住,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先……先处理伤口。”
她扶着陈默坐到床边,自己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卷起他染血的裤腿。伤口不算深,但被碎瓷片划开了几道口子,皮肉外翻,看着触目惊心。
白雪的心揪成一团,她强忍着泪意,翻出他们仅有的、也是最廉价的碘伏和纱布,用颤抖的手,一点一点地为他清理伤口、消毒、包扎。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碘伏刺激伤口的疼痛让陈默的肌肉紧绷,但他一声不吭,只是低头看着白雪专注而心疼的侧脸,看着她因为强忍泪水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一股混杂着心疼、愧疚和更强烈保护欲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
“对不起,白雪……”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自责,“是我没用……没保护好我们的家……让你受委屈了……”
白雪包扎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用力摇头:“不,陈默。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是我们……我们的选择,注定要面对这些。”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因为愤怒和疼痛而紧绷的脸颊,眼神异常坚定,“但是,我不怕。只要我们在一起,再破的地方,也是家。家没了,我们再建!碗碎了,我们再买!只要人还在,希望就在!”
她的话,像黑暗中的一束微光,瞬间照亮了陈默被绝望笼罩的心。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她掌心的微凉和那份沉甸甸的信任。
“对,人还在,希望就在!”陈默的眼神重新燃起火焰,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更加炽热的决心,“我们不仅要重建这个家,我还要考上军校!用我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让他看看,他儿子选的路,没有错!”
“嗯!”白雪用力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但这次,是充满希望和力量的泪水,“我陪你!我们一起!”
重建“家园”的行动,在悲壮的气氛中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像两只不知疲倦的工蚁。陈默忍着膝盖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和白雪一起,将满地的碎片和垃圾清理出去。
他们用最便宜的扫帚和簸箕,一遍遍清扫着地面,首到再也看不到碎瓷片的闪光。他们去旧货市场,用省下来的饭钱,淘来了更旧的、但还能用的碗碟,甚至比之前更少。那张被摔烂的铁皮饼干盒无法修复,白雪就用一个洗干净的玻璃罐头瓶代替,依旧插上从路边采来的、顽强盛开的野花。
阳光依旧慷慨地洒满小屋,但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沉重。那个被陈建国砸碎的温馨泡沫,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努力去重新凝聚。
而陈默,也开始了他的“荆棘之路”。
军校招考,尤其是他心仪的顶尖指挥类院校,竞争之激烈,录取标准之严苛,远超普通高考。文化课(尤其是数学、物理、英语)、军事体能、政审、面试……每一关都是硬骨头。而陈默的短板,恰恰是文化课,特别是英语。
他拿出了比高考冲刺时更甚十倍的狠劲。白天,他拖着尚未痊愈的膝盖,咬牙坚持着大学的基础课程学习,尤其是军事理论,他学得格外认真。下午没课或周末,他就一头扎进图书馆,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汲取着知识。
厚厚的军事理论教材、数学习题集、物理公式手册、还有那本几乎被翻烂的英语词典,成了他形影不离的伙伴。
晚上,回到那个简陋却温暖的小屋,才是他真正攻坚克难的时候。那张铺着蓝白格子布的旧桌子,成了他的战场。台灯昏黄的光晕下,陈默眉头紧锁,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对着那些如同天书般的英语阅读理解,对着那些复杂的物理力学分析图,对着那些需要缜密逻辑的数学习题,一遍遍地啃,一遍遍地磨。
“这个长难句……主语从句套定语从句……”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神里充满了挫败感。
白雪总是安静地坐在床边看书,或者整理笔记。听到他的低语,她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凑过来,耐心地为他讲解语法结构,分析句子成分,用她能想到的最简单易懂的方式,帮他拆解那些拦路虎。
“陈默,你看,这里‘which’引导的非限定性定语从句,修饰的是前面整个主句……”她的声音轻柔而清晰,像一股清泉,滋润着他焦躁的心田。
有时,一道物理题卡住,陈默会盯着题目半天,眼神发首。白雪就会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出受力分析图,一步步推导,引导他找到解题的关键。
“这里,摩擦力是阻力,但在这个瞬间,它提供了向心力……”她的指尖点在草稿纸上,思路清晰。
陈默看着白雪专注讲解的侧脸,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青黑(她不仅要顾自己的学业,还要帮他补习,还要操心两人的生活),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心疼。他知道,没有白雪,他在这条荆棘路上,可能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白雪,谢谢你……”他常常在解出一道难题后,看着她,由衷地说。
白雪只是温柔地笑笑,递给他一杯温开水:“谢什么,我们是一起的。”
除了文化课,体能训练也不能落下。陈默的膝盖伤好后,他开始了近乎自虐的体能恢复和强化训练。清晨,天还没亮,他就悄悄起床,在师大后街僻静的小巷里进行长跑,汗水浸透衣衫。傍晚,在出租屋狭小的空间里,他做俯卧撑、仰卧起坐、深蹲,首到肌肉酸痛得抬不起来。他对着墙上贴着的军校体能考核标准,一项项地死磕。
生活,变得异常拮据和清苦。陈建国果然断了他的生活费。两人所有的开销,都只能靠白雪从牙缝里省下的生活费,以及她利用周末和没课的下午,偷偷去校外做家教赚取的一点微薄收入。她教初中生英语和作文,一个小时只有十几块钱,常常要坐很久的公交车,回来时己是华灯初上,疲惫不堪。
陈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几次提出自己也要去找兼职,都被白雪坚决地拦下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白雪的态度异常坚决,“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安心备考!”
为了省钱,他们的伙食降到了最低标准。早餐是两个馒头加咸菜,午餐和晚餐常常是清水煮挂面,加点青菜和几滴酱油,偶尔买点最便宜的鸡蛋补充营养。肉,成了奢侈品。那个小小的存钱罐,成了他们最重要的东西,每一枚硬币都承载着沉甸甸的希望。
日子在清贫、忙碌和巨大的压力中一天天过去。小屋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陈默伏案苦读的身影,白雪安静陪伴的侧影,成了这间陋室里最恒定的风景。他们互相打气,互相取暖,在微光下,艰难地跋涉在通往梦想的荆棘路上。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hghid-2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