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又来到了戏神楼。
他没走前门进大堂,而是走后门进到了后院。
后院一厢房内。
名伶何获——
曾经的荔枝案相关人证之一,现在的大徒弟共犯嫌疑人。
“你是说,案发当天的晌午,荔枝娘子和你一起参加了新戏宴饮?”
县尉坐在名伶何获的对面,问询道。
何获点点头,道:“没错,那天是一个新戏的开幕宴,我和荔枝娘子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聊到羽娘的新戏,我还说让她帮我引荐引荐,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很多人都在场,都可以作证。”
县尉缓慢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霍凄凄曾说他们这行不红比死还难受,荔枝娘子最近两年己经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戏了,写戏人对待她也不比从前,而羽娘可是炙手可热的戏坛新贵,马上就要把写戏人踩下去成为第一写戏人。
荔枝娘子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还没有实现,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啧,县尉摇晃着脑袋,难道陈襄和仵作真的断错了案?
县尉把茶碗放下,驱散了心中杂念。
“谁知当天晚上她就……第二天得知她服毒的消息,我是断然不……”
何获话音一顿。
他本想说他不信荔枝会自尽,但是这不就是在说官府断错了案吗,何获抬眼看了看对面一脸不善的县尉和他旁边一脸犹疑的捕手,还是拐了弯,说道:“不理解她为何会突然想不开。”
捕手语气不善地问:“当时我们例行问询,也问过你,你当时为什么不说,要到现在才说!”
“我……”何获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当时我的新戏马上就要上了,还在争取羽娘的戏本子,要是牵扯到这种事情里去……”
何获是怕,会有人觉得他和荔枝娘子的关系不清不楚,一时多言坏了自己的名声,以后就接不到好戏了,这不是得不偿失嘛。
“更何况,我又不是她什么人,哪有我说话的份儿?写戏人和她什么关系,大徒弟又和她什么关系,捕爷您比我清楚吧,他们都没说什么,我怎么说?我有什么资格说?”
事不关己,己不劳心。
何获举起羽扇,扇起风来,十月的凉爽突然变得燥热难当。他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荔枝娘子可怜,便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我当时说了有什么用?能证明什么呢?官府很快就出了定论,说她是服毒自尽的,难道官府还能断错案吗?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那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我没注意到的,是不是她暗示过我什么而我没听懂,是不是她明明心情不好,可我光想着让她帮忙,忽视了?”
“首到今天,写戏人死了,大徒弟拿出了那封信,我才知道她不是服毒自尽的,她是被人杀害的,你们以为我心里好过吗?你们在这里质问我,难道她是我杀的不成?是我断错了案吗?”
何获收起折扇扔在桌子上,胆子也越说越大,愤然道:“这又是谁的错呢?是谁让她死的不明不白的呢?”
县尉这才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你这是怪我们断错案?”
“如果真是你们断错了呢?”何获壮着胆子反问道。
县尉把卷宗合上,揣进了怀里,他的话没有任何的情绪,就像陈述一件事一样简单,他道:“从未。”
陈襄和仵作从未断错案。
这一次,也一定不会。
县尉信他们。
不是有那么句话嘛,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县尉到任时间不长,和胥吏陈襄、仵作相识的时间也不长,但就这短短月余的相处,他便知道此二人虽然平日里有事没事就跟他对着干,但他们的断案能力绝对没问题,都是心思缜密,认真负责之人,他翻阅过他们这几年交上来的卷宗文书,从未出过差错。
尽管现在的种种证据表明,荔枝娘子很可能是被人杀害的,但若其中另有隐情也未可知。
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是他还没有发现的问题。
可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县尉一时也理不清头绪。
这时,厢房外有人敲门,门外的人低声唤着,提醒何获时辰快到了。
“县尉,我该登台了。”何获起身送客。
“你今日的戏份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县尉一动没动。
“昨夜戏场临时缺人,我刚好在里头候着,便舔着脸向羽娘求了个角色,天刚亮的时候才定下来的,还热乎着呢。”
何获回答的十分流畅。
县尉问道:“你怎么会刚好在这里呢?”
“呵,原来县尉来询问荔枝案是假,把我当成嫌疑人才是真呀。”
何获又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县尉不知,我这第一名伶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红是红的,那外头看戏的小娘子们至少有八成都是我的拥护者,县尉可信?”何获调笑道。
县尉看着何获那张比县丞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面皮,点点头:“信。”
“可是吧,咱们无论干哪一行,都得有个追求不是,我想要的不仅于此,不止是小娘子们对我这张面皮的认可,我还想要点别的,比如——”
“看客们对我演技的认可。”
县尉没想到,这何获还是个很有追求的名伶。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表面恭敬着我,背地里都把我当成小白脸,净让我演一些恶心巴拉腻腻歪歪的戏份,那郎情妾意的桥段我真是够够的了,我想有所突破!突破!您能懂吗!”
何获拍案而起,愤然道:“他们演的那些武生老生,我也能演,就因为我这张面皮,他们便觉得我不行,这对我不公平!不公平!”
口水喷溅了县尉一脸。
“是是是,不公平,你先坐下,别激动。”捕手劝解道。
何获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刚才的云淡风轻。
“所以我才总是来这戏神楼候着,希望能得到这些实力派写戏人的青睐,能给我个突破自我的机会。”
“我和写戏人无冤无仇,还指着他对我多加提点呢,我杀他干嘛呀?您要是怀疑我,可以去问那天在戏场里排演的小娘子们,她们一首盯着我来着,我走到哪儿都离不开她们的视线,您去问问就知道了。”
“有时,红也是一种烦恼。”何获哀叹一声。
捕手小声嘟囔:“这话听着咋这么气人呢。”
“请吧。”县尉也不再废话了,起身给何获让路。
今日戏神楼贵客盈门,无论何获所说是真是假,这出戏谁也耽误不得,要不然他也不会登门问询,还是走后门。
他更不敢在此时打扰第二写戏人羽娘,今日这出戏就是她所写。
要是惹她不高兴了,提前散场,他就得提前脑袋搬家!
唉!
唉!
唉!
县尉带着人刚走出厢房,何获就追了上来。
“何事?”县尉转头问道。
“可能跟荔枝娘子的案子没什么关系,但我还是告诉你们一声吧,免得又遭人埋怨。”
何获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捕手,说道:“当时,荔枝娘子还跟我提过万福楼,她说那里的药膳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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