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头一愣。
“你瞧着我作什么？有人来报案，官府怎可不受理？现在有人等着你们去救呢，你们却什么都不做，只冷眼旁观！”
捕头正色道：“你这小娘子可真是牙尖嘴利。”
“虽说我只是一名县吏，但是我站在此处，上对得起天地父母，下对得起这身吏服，若是真有冤情，我也不会置之不理，我不与你争辩事非，只是咱们官府办案也要讲口供和物证的，这位小娘子一问三不知，现在只有她的只言片语，你让我如何相信，又从何查起？”
“从何查起？那就……”
阿秋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听得捕头一番话的确有点道理。
他们什么证据都没有，虞美人逃出来的时候是黑夜，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这下子，想救人可不就犹如大海捞针一般。
“那可怎么办啊，求求您想想办法，求求官爷们快去救救她们呀，再不去就来不及了！”虞美人失声痛哭起来。
阿秋抱住虞美人。
“那就从失踪案查起！”
阿秋突然想到什么，对捕头道：“既然我们报不了案，那总有其他人报案吧，那些小娘子平白失踪了，她们的家人朋友一定会来寻找，一定有人报案，咱们就从失踪案查起！”
“嘿！你这小娘子可以呀，不仅嘴皮子利索，脑袋瓜也很灵光，跟我想到一块去了！真是缘分呀！”捕头夸赞道。
“你你你……”
阿秋小脸一红，嗔怒道：“你这登徒子！休要说些狂言浪语，速速查案！”
就在这时，刚才那个小衙役捧着卷宗文书又跑了回来，交给了捕头。
捕头过目之后，把卷宗递给虞美人，道：“这是过去一年来，上报的失踪案件，你看看，上头可有那些小娘子的名字。”
虞美人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把那张薄薄的纸反复看了好几遍，“一定会有的！我们互通了姓名，就是盼着能有人逃出去报官，找人救我们……”
虞美人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过去，眉眼间的神色越发凝重疑惑。
“不可能的，不可能！怎么会没有呢！”
“没有吗，一个都没有吗？”
阿秋凑过来，安慰道：“你别着急，再仔细想想，当初你都记下了谁的名字？”
虞美人惶恐地摇头，泪水夺眶而出：“没有，一个都没有。”
“不仅没有她们的名字，也没有我的名字。”虞美人陷入了绝望。
“什么？你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你阿爷阿娘怎么可能不报官呢？”阿秋吃惊地问。
夫子走过来，对阿秋说道：“许是人贩子提前定好了目标，像虞美人这样独自进城的小娘子，路途遥远联络不便，父母一时半刻的，根本就不知道她们己经失踪，怎么会来报案呢？”
捕头点点头，道：“若是此案属实，夫子的猜测当是没错。”
“什么叫若是此案属实？”阿秋不满地问道。
“就是……”捕头抓耳挠腮。
“那该怎么办？”虞美人泣不成声。
“该怎么办？”阿秋质问捕头。
“还能怎么办呢？”夫子捋着胡须，询问满堂客。
满堂客沉默不语。
捕头一脸为难，又提议道：“你被人抓去这么久了，也不知你父母是否知道你的近况，你还是先回家一趟，报个平安，其他的事，咱们再从长计议。”
戏台上的灯光伴着捕头的劝慰和虞美人的哭声暗了下去。
“还从长计议，再从长计议，那些小娘子就凶多吉少了！”
“指不定那伙人都转移出城了，不是大海捞针嘛。”
“能怎么办啊，要是没了虞美人，这事儿就跟不存在一样。”
“人命关天，怎么就不存在了？”
满堂客议论声逐渐淡去，有善口技者立于戏台幕后，从远处传来了车马声，有细碎的人语声。
黑暗之中传来了说话声，是夫子，他把驴车借给了虞美人，找了个车夫护送她回家，虞美人啜泣问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满堂客侧耳倾听，没有听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待车马声消失之后，夫子和阿秋回到了那个破落的宅院中。
阿秋一想起虞美人和那些落入虎口的小娘子就义愤填膺，又无处发泄，就只好拿夫子出气，接着上午的怒气又开始发作起来，夫子趁着阿秋不注意，溜之大吉。
阿秋嘟嘟囔囔，又骂起那个登徒子衙役。
只因捕头在她们临走时，问了她一句：“小娘子何名何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可有父兄，可曾婚配？”
“不知道！”阿秋喊了一嗓子就跑了。
满堂客抚掌大笑：“哈哈哈，捕头这是看上小阿秋了！”
“闭嘴！”阿秋拿起扫把作势要打，满堂客缩缩脖子，噤了声。
幕布再起，灯光明亮起来。
夫子在小巷子里穿梭，东走走西看看，看到了两个半大的小孩子。
巷子口坐着两个小孩子，一个小孩子的衣服上绣着万金二字，另一个则绣着万福二字。
两小儿有了名字。
“哦！”满堂客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长大一些的两小儿嘛。
台下看客看着两个孩子很是亲切。
夫子走到近处，想听听这两个小孩子都在聊些什么。
“你阿爷阿娘的风寒好点了吗？”
“嗯，就快好了，吃了药好多了，呼呼呼……”万金说着，大口大口地吹着气，满堂客这时才看到他们面前的药罐子。
两小儿在煎药。
“唉，阿爷阿娘是累倒下的，你说那些大老爷家里哪来那么多活要做呀？”
“是呀，怎么雇了那么多仆人，还能把你阿爷阿娘累倒下呀？那得多少活啊？”
“要是那些大老爷不雇人干活就好了。”
“不雇人干活了，那你阿爷阿娘怎么挣钱呀？”
“那……干活会生病，不干活又没钱买药，那怎么办呀？”
“我把我的福气分给他们，他们就会好的。”万福拍拍胸前的两个字，信誓旦旦地说道：“要是有了不生病的福气，不就不用花钱买药了嘛。”
“你哪里来的福气呀？”
“我从前是乞儿，啥也没有，现在有了跛脚郎，有吃有喝，有棚屋避雨，这还不是天大的福气？”
乞儿不觉得苦，他只当这是福。
“可是己经生了病，要是没有买药治病的银钱，这病也好不了呀！还是钱更重要吧！”
“我看呀，还是福气重要啊。”
“怎么会是福气，明明是银钱重要呀！”
听到了两个小孩子的对话，夫子听来听去，听出了大概。
“哟，这是两小儿辩福呀。”夫子道。
“你又偷听！”阿秋追出来寻他，站在他身后责怪道。
“哎，你也听听，这两个孩子还怪有趣的嘞！”夫子捋着胡须，继续偷听。
这时，万金的声音传来——
“你再来说说，是银钱重要还是福气重要？”
满堂客会心一笑。
万福说道：“当然是福气重要了，有了福气，心想事成，还要银钱作甚？”
万金听后首摇头，辩驳道：“怎会是福气重要呢，是银钱重要呀，有了银钱就能万事如意，福气不就跟着来了？”
“没有福气，怎么能有银钱呢？”
夫子点点头。
“银钱什么都能买到，当然连福气也能买到啊！”
夫子又点点头。
婢女阿秋不解地问道：“怎么哪个说话你都点头？你说他们谁说得对啊？”
夫子还是点头，道：“都有道理，都有道理呀。”
满堂客也跟着点头，都有道理的。
万金万福一起回头，问道：“你是谁？”
“我是夫子呀！”
“那你说，是福气重要还是银钱重要？”
夫子挠挠头，也说不出谁对谁错。
两小儿做起了鬼脸，嘲笑夫子：“嘿，是谁说夫子有学问的，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出来！”
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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