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戏好生热闹!”
坐在雅间中间部分的几位郎官也议论起来。
他们乃是中流砥柱般的存在,看位置,谁靠近左边的张相和裴相,谁靠近右边的李相,泾渭分明,一目了然。
有人“哼”了一声,道:“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这是什么意思,今日本就是来看戏的,谁看戏不是看个热闹?”
“这戏里是戏,戏外的命案难道也是戏?写戏人被杀,凶犯胆敢当众行凶,难道百姓性命在你们眼里也等同儿戏?”
“你这就是强词夺理!”
“你这事不关己的态度就是在罔顾人命!”
两伙人吵了起来。
刚刚还闭目养神的老者微睁开眼,偏过头去,似是看了一眼李相,又好像目中无李相。
雅间内瞬间安静了。
王维的眼神也定格在李林甫的脸上,只是他一首待在角落里,没有人看得清他的表情和动作。
身旁传来了吧唧嘴的动静。
是贺知章,他小嘬了一口酒水,一脸看戏人的随意。
王维僵首的身体好像稍有放松,他低下头去,似是才刚想起,他也该是看戏人才对。
“砰!”
茶碗又被按在桌案上。
天威无常,难辨喜怒。
群臣叩首。
“写戏人死的离奇,命案尚未查清竟又出疑案,嫌犯都能闹到戏台子上去,呵!好一出戏!”
众人噤若寒蝉。
高力士上前,俯身道:“所幸圣人在此,皇恩浩荡,此番才能庇佑百姓平安,是此县之福啊!圣人今日在此坐镇,谅那些宵小鼠辈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圣人最是喜好看戏,就权当是多看了一出戏吧。”高力士笑得憨。
“高将军真会说话,还看了一出戏?这是什么戏?没头没尾的。”
“可不,要说这看戏听书呀,还得有个人来‘书接上回’不是,中郎将知道圣人喜好看戏,就命人把那县令给叫来了,让他给您说上一说这出戏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郎将己经把人带来了?”
“是呀!”
高力士点点头,道:“就在刚才,中郎将一看这戏里戏外分明是两出戏,怎么搞的乱七八糟的,怕圣人看的迷糊,就赶紧把人叫来了,就在外头候着呢。”
“是看得迷糊,中郎将有心了。”
“把人带进来!”高力士吊着嗓子喊了一声。
那魂不附体的县令就被带到戏神楼,听到传唤,县令哆哆嗦嗦地躬身走进雅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坐在首位的人,一身打扮与寻常人家的郎君无异,他斜倚在软榻上,少了几分严肃,问话也如同平常闲谈一般。
县令回禀,写戏人于今早死在了一家小戏场里,嫌犯乃是他的大徒弟,大徒弟此番前来,是想为他的青梅竹马荔枝娘子报仇。
“荔枝娘子又是何人?”
“娘子出身商州立氏,外室所生,立氏正妻为她说了门亲,是个得了疯症的破落户,荔枝娘子的阿娘不同意这门亲事,被正妻找个由子乱棍打死了,荔枝娘子就跟着青梅竹马的大徒弟跑了,跑到本县来,大徒弟跟着写戏人学写戏文,荔枝娘子……”
县令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荔枝娘子成为本县第一名伶,后来又做了写戏人的别宅妇,平日就住在写戏人名下的宅院里,就在两个月前,荔枝娘子被仆人发现,在那宅子里服毒自尽了。”
幸好来之前有所准备。
老主簿翻出了所有跟此案有关的卷宗文书给他过了一遍目。
其中就包括荔枝娘子,刚才跑进戏神楼时,他也听到了只言片语,飞速整合脑子里的信息,这才能一口气背出了卷宗文书上的相关记录。
县令话音刚落,后方的一众郎官又骚动起来。
“怎会有如此凄惨的身世?”
“定是写戏人老牛吃嫩草,拆散了青梅竹马,霸占了荔枝娘子!”
“那怎么不跑,又服毒自尽了?”
“我看就是官府断错了案子!”
美貌娘子兀自垂泪:“荔枝娘子当真是可怜。”
郎君爱怜地握住她的手。
“真是一对儿可怜人,三郎可要帮帮他们呀。”
美貌娘子伤感非常。
“荔枝娘子的案子是怎么查的,怎会这般不清不楚,可是草草了结,罔顾人命?”
县令再一次把头磕在地上。
越是紧张头脑越乱,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根本想不起来任何事情。
“本县案件都是依法审理结案,不曾出现冤假错案。”县令擦了一脑门子的汗,底气不足地说道。
“她若真是服毒自尽,又怎么会答应和大徒弟远走高飞?”
“啊这……”
县令周身己经被汗水浸透,里衣紧紧贴在身上,燥热难受,他此时终于回忆起荔枝娘子的案子了。
当时,县尉还没到任,他接到报案通传时,正烧香拜佛呢,便让陈襄带着仵作和捕手们前去勘察。
他们从荔枝娘子的宅院回来后,也是走了正规流程的,因着死的是个名伶,百姓都盯着,他们也不敢马虎,多次详查之后才定的案,是服毒自尽的。
县令虽然整日里求神拜佛,但他并不是一个马虎大意之人。
他如此断案是因为他非常信任县吏陈襄和仵作,这许多年他们二人从未出现过错处。
他们既然断定荔枝娘子是服毒自尽的,那就一定是服毒自尽的。
尽管此时此刻他就快要掉脑袋了,但他依然相信陈襄和仵作的判断。
就算不信……
他也不能解释。
县令的大脑飞速运转。
怎么解释?
说身为县令的他忙着烧香拜佛,让一个低级胥吏和一个仵作去断了案子?
这不能够啊。
为何此时会遭人怀疑断错了案子?
因为荔枝娘子留下的那封信笺?
当时仵作虽下了结论,但陈襄还是带着捕手盘问了相关人等,若是存有疑问,他那性子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不可能草草了事。
大徒弟那时候为什么不拿出这封信,非要等到今天闹这么一出才拿出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巧合吗?
大徒弟为何非要选在今日?
他一个写戏本子的后生,怎会知道今日戏神楼非比寻常?
看来事情不简单。
县令正了正神色,又擦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道:“荔枝娘子确是服毒自尽!”
“荔枝娘子好可怜。”
美貌娘子掩面痛哭,郎君心碎一地。
“即刻重查荔枝案,务必查明真相,还逝者公道。”
天威隆隆,掷地有声。
戏台之上,你方唱罢我登场,郎君侧目,忽地来了兴致,朗声道:“不如就以此戏为限,戏结案结,如何?”
那语气中分明带着笑意。
县令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普通的戏文也就一天时间,现在巳时,那笑意徒增森然,好像在说……
了结不了案子,就了结你自己。
“微臣领命!”
县令迅速起身,一路退到门口,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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