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如同惊雷,在旧部中激起一片压抑的低吼和泛红的眼眶。十年屈辱,一朝洗雪!
萧珩接过文书,指尖在那熟悉的“靖北王府”印鉴上缓缓。冰冷的纸张传递着迟来的正义,也传递着千钧的重担。他不再是那个蛰伏于市井、只为复仇的幽灵,他是靖北王世子萧珩,是这即将浴火重生的王府之主!他需要回去,回到那片浸透亲人鲜血的土地上,去抚慰亡魂,去重立门楣,去承担属于他的责任与荣光。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林晚和念安。
林晚己经安抚住了念安。孩子不再哭泣,只是把小脸深深埋在林晚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像只受惊后寻求庇护的幼兽。林晚抱着他,静静站在那里,如同一株风雨中依旧坚韧的蒲草。她没有看那些文书,没有看激动的旧部,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萧珩身上,等待着他的决定。
萧珩的心头,那丝钝痛感再次清晰。念安堂的炉火药香,念安那声依赖的“爹爹”,林晚沉静守护的身影…这一切,早己在他心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这方寸之地,是他血海深仇中意外寻得的喘息之港,是他冰冷世界里一抹珍贵的暖色。
然而,靖北王府的废墟需要他,离散的旧部需要他,那沉甸甸的“萧珩”之名,需要他重新扛起。他无法割舍,也无法停留。
他迈步,走向林晚和念安。沉重的步伐踏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如同踏在抉择的分界线上。他在林晚面前一步之遥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笼罩着母子二人。
“王府…需要我回去。”萧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他看着林晚怀中那个小小的、不肯抬头的身影,眼神复杂,“念安…”
林晚迎上他的目光,清澈的眸子里没有怨怼,没有挽留,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丝了然。她轻轻拍了拍念安的后背,声音温和却清晰:“念安,爹爹…有自己的家要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就像娘亲要守着念安堂一样。”
念安的小身体在林晚怀里动了动,终于慢慢地、怯生生地抬起小脸,大眼睛里还噙着泪花,看向萧珩。那眼神里有困惑,有委屈,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尚未熄灭的依恋。
萧珩的心像是被那目光狠狠攥了一下。他缓缓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念安平齐。他伸出手,不是习惯性地落在孩子头顶,而是摊开掌心,露出一个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用木头粗糙雕刻成的小马驹。那是他昨夜在灯下,用秦十三削箭杆剩下的边角料,笨拙地削刻的。
“给。”他把小木马轻轻放在念安的小手里,“爹爹…会回来看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承诺意味。
念安看着掌心粗糙却温暖的小木马,又看看萧珩深邃认真的眼睛,小嘴瘪了瘪,最终没有哭出来,只是把小木马紧紧攥在手心,用力点了点头,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萧珩深深看了念安一眼,又抬眼看向林晚。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保重。”
林晚微微颔首,只回了一个字:“好。”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矫情的告别。所有的牵挂、不舍、承诺与理解,都沉淀在这无声的对视与简短的字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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