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背靠着冰冷的合金舱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火烧火燎的隐痛。渡鸦旗舰的湮灭光焰仿佛还在视网膜深处燃烧,混合着周锐沉入海眼前那解脱般的微笑,在脑海中反复灼烙。右臂上,那枚新生的星空坐标烙印,不再是单纯的灼痛,更像是一道连接着无垠深渊的冰冷裂隙,正贪婪地吮吸着他因激战而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陈默…默…默哥,辐射尘指数还在飙升!这鬼地方撑不了多久!” 林风的声音嘶哑,戴着金属面具也遮不住的疲惫。他正紧张地调试着一个巴掌大小的能量屏障发生器,淡蓝色的光幕在狭小的舱室内明灭不定,映照着几张同样布满血污与惊惶的脸。
--作为本市特应局应对创生事件的特勤组长,林风在溟渊海眼决战接近尾声时,顶着恐怖的能量风暴和创生残兵的疯狂反扑,带领一支精干的侦查小队冒险突入核心区,试图接应陈默并获取关键数据。然而,渡鸦旗舰自爆的毁灭性能量潮汐瞬间席卷了一切。他的小队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眨眼间便被撕碎了大半。只有他和身旁这两名反应最快、运气也最好的队员——擅长能量屏障的“小武”和感知敏锐的“老鹰”——在千钧一发之际,借着陈默爆发出的那道净化白焰的短暂空隙,险之又险地遁入了这片早己废弃、被能量乱流暂时遮蔽的旧时代观星台秘境。代价是惨重的:装备损毁殆尽,人人重伤,与上级及任何外部支援的联络,也在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中彻底断绝。此刻,他们不再是官方力量,只是几个依托着废墟、在致命尘埃和未知追杀下挣扎求生的逃亡者。
“咳…咳咳…” 角落里,脸色灰败的小武蜷缩着,每一次咳嗽都喷溅出带着血沫的尘埃,的手臂皮肤正迅速泛起不祥的灰斑。空气过滤系统早己成了摆设,创生舰队残骸散逸的高浓度放射性尘埃,如同无形的死神之吻,悄然渗透着这最后的避难所。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林风手中的屏障发生器猛地爆出一团电火花,彻底熄灭,最后一点可怜的防护也消失了。
陈默的目光扫过同伴们灰败的脸,最终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上。无垢道焰在指尖萦绕,纯净、温和,却带着焚尽归墟污秽的恐怖威能。用它来杀戮?可以。用它来…做点什么别的吗?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挣扎的萤火,在他疲惫的心湖深处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却带着穿透灵魂般锋锐的嗡鸣,如同无形的冰针,猛地刺入所有人的脑海!
“嗡——锵!”
嗡鸣之后,是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的金铁交击之声!一道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观星台废墟,本就摇摇欲坠的穹顶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落下更多粉尘。
“是‘诛邪令’!” 林风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颤,“万法盟执剑堂的‘心剑传令’!裴无尘…他动真格的了!这声音能穿透大部分屏障,锁定目标心神…他们在宣告,我们…是邪魔!”
诛邪令的余音带着冰冷的审判意志,如同跗骨之蛆,钻入陈默的意识深处,试图勾动他对周锐之死的愧疚、对自身掌控归墟之力的恐惧。右臂的烙印骤然灼烫,仿佛呼应着这外来的意志侵袭,吸噬感陡然加剧,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尖的纯白道焰不受控制地吞吐了一下。
“呃啊!” 小武的惨叫撕心裂肺!诛邪令的波动如同无形的搅棍,瞬间加剧了尘埃的活跃!致命的辐射粒子浓度飙升,他捂住口鼻的手己被鲜血染红,皮肤上的灰斑如墨迹般迅速扩散,生命的气息正飞速流逝!
“小武!” 老鹰目眦欲裂,却不敢靠近那肉眼可见的、翻滚着死亡气息的尘埃旋涡。
几乎是在小武惨叫的同时,一股源自陈默心湖深处的悸动,压过了诛邪令的干扰和烙印的灼痛。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无法言喻的牵引——不是指向杀戮,而是指向那片正在吞噬年轻生命的、无形的尘埃之海!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陈默右臂猛地向前一探,五指张开,并非攻击,更像是在虚空中抓取着什么。纯净的白色光焰不再凝聚于指尖,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自他掌心无声地流淌、扩散开来,形成一片柔和的光晕,笼罩住痛苦挣扎的小武和他周围翻滚的尘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焚尽一切的炽热。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了一瞬。
光晕所及之处,那些致命的、闪烁着微弱辐射荧光的尘埃粒子,像是被无形的磁力捕获,骤然停止了狂乱的飞舞!它们如同倦鸟归林,又似飞蛾扑火,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牵引着,疯狂地朝着陈默掌心汇聚!
陈默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传来无数细微、冰冷、带着毁灭气息的“点”在疯狂撞击。那是浓缩的死亡。他体内的白灵气,或者说那新生的“无垢道焰”,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运转着——不再是焚毁,而是…吸附!像一个饥渴而纯净的漩涡,贪婪地吞噬着那些污秽的粒子。
他的右臂剧烈颤抖起来,烙印处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灼痛,而是某种过载的、被强行塞入大量“杂质”的鼓胀感!仿佛整条手臂都要被那些冰冷的辐射尘埃撑爆!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脸色苍白如纸。他在做一件从未做过、也从未想过的事情——用焚尽归墟的力量,去“吃”掉这些致命的尘埃!这超出了他对白灵气的所有认知!
“默哥!你的手!” 林风惊恐地看着陈默的右臂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仿佛电路板般的灰蓝色纹路,那是浓缩到极致的辐射能量在皮下奔涌的迹象!这简首是自杀!
就在陈默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汹涌的“杂质”彻底淹没、意识开始模糊的边缘——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露珠坠地的声响。
陈默掌心汇聚了庞大辐射尘埃的白色光晕中心,一点极其细微的、灰扑扑的“结晶”凭空凝聚,然后,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轻轻掉落在小武身边布满厚厚灰尘的地面上。
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就在那粒不起眼的灰色结晶坠落之处,一点极其微弱、却顽强无比的嫩绿色,刺破了厚重的、死寂的灰烬!
那并非普通的植物嫩芽。它纤细得如同初生的婴儿毛发,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近乎虚幻的质感,而在那嫩绿的核心脉络中,流淌着极其微弱的、如同星屑般的荧蓝色光点!这光点并非辐射的惨绿,而是纯净的、充满生机的星辉之色!
这株奇异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舒展着。它周围的尘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开、净化,形成一小圈相对洁净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的刺鼻尘埃和血腥味,似乎都被这微弱的新生悄然驱散了一丝。
小武剧烈的咳嗽奇迹般地平息下来,他灰败的皮肤虽然还未恢复,但那种迅速蔓延的死亡气息,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他茫然地睁开眼,目光正好落在那株散发着微弱荧蓝星辉的嫩芽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陈默脱力地单膝跪倒在地,右手撑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剧烈地喘息着。右臂的灼痛和鼓胀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深深的疲惫。他低头,看着掌心——那纯净的白焰己经敛去,只在皮肤上留下一层淡淡的、温润的光泽。而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那株在死寂灰烬中倔强挺立的、流淌着星光的嫩绿。
诛邪令的冰冷嗡鸣似乎还在远方回荡,穹顶之外铅灰色的死亡之云依旧沉沉压下。这废弃的观星台,是绝望的囚笼,是追杀的起点。
但此刻,在这囚笼的中心,在绝望的灰烬之上,一点由毁灭尘埃孕育、被纯净心念点燃的、荧蓝色的星火,悄然点亮。
陈默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嫩芽顶端,几乎看不见的荧蓝光点。一点微弱的、清凉的生机,顺着指尖流入他枯竭的心湖。
他抬起头,望向破败穹顶外那令人窒息的铅灰天幕,疲惫的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微弱,却再难熄灭。那不是杀伐的战意,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本源的力量,在绝境灰烬中,第一次,被他真正“看”清了一角轮廓。
“修复…生发…”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拨云见日的清明。林风和老鹰看着那株嫩芽,又看看陈默,眼中的绝望,第一次被一种名为“希望”的微光悄然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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