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在旁边一副想要咋咋呼呼又怕打扰到大家一样，张明远教授的目光像锚一样定在录音间里，而沈煜的视线则死死钉在那架雅马哈CFX钢琴的琴盖上。
他看见顾清越起身时，手指无意识地在琴盖上划过一个琶音的手势，那动作熟稔得如同呼吸，如同心脏的每一次搏动。
这让他想起自己蹲在片场角落里看主演走位时，总会偷偷在牛仔裤兜里比划台词动作的习惯——都是被主流舞台推开的人，却偏要用残存的肢体记忆，和这个世界保持着一种隐秘而顽固的共振。
"起风了......"他低声念出歌名，忽然懂了顾清越那句"声带坏了，手没断"背后的千钧重量。
原来风从未停过，只是有人被吹倒在泥泞里就此沉寂，有人却把狂风当成了跳板，哪怕只能用另一种姿势，也要让灵魂继续发出声响。
此刻耳机里尚未散去的琴音，分明是顾清越用黑白键向他传递的密语：舞台的形状从来不止一种，就像群演盒饭里，也能吃出月光研磨成的味道。
而就在这时，顾清越缓缓抬起头，准备透过玻璃看向外面的沈煜和陆怀瑾，询问录制情况。
她的目光，却毫无防备地撞上了玻璃窗外那个静静站立的身影——戴着监听耳机、正深深凝望着她的张明远教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成琥珀。顾清越脸上的平静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猝不及防的惊愕，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巨石。
她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老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金丝边眼镜后的瞳孔微微放大，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搭在琴键上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甚至泛起细微的颤意。
那是一种被最敬重的人窥见内心深处隐秘乐章时，混合着惊讶、一丝羞赧，以及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震颤。
张明远教授隔着玻璃，对她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暖、充满赞许和鼓励的笑容。他摘下耳机，对着她竖起两个大拇指，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的肯定和欣慰，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具力量。
顾清越看着老师的笑容，鼻尖猛地一酸，一股强烈的情绪瞬间冲上眼眶，几乎让她无法控制。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那微微泛红的眼眶和瞬间柔和下来的眼神，却早己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她站起身，动作甚至比平时快了一些，拉开厚重的录音间门，走了出来。
"老师......"顾清越走到张明远教授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那特有的微哑质感此刻听起来竟有些柔软，"您......您来了？"
张明远教授看着爱徒，眼中满是慈爱和感慨。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顾清越的肩膀，力道温和却充满力量："清越啊......"
他的声音也有些低沉，"弹得真好。这首曲子......真好。" 他没有说太多，但"真好"两个字里，却蕴含了太多太多——对琴声技艺的赞赏，对她状态的欣慰，对这首作品的喜爱，以及对那份在琴声中流淌的、属于顾清越自己生命故事的深刻懂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煜和陆怀瑾，最后又落回顾清越身上，眼神中带着询问和期待："这首歌......也是小沈写的？"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沈煜身上，充满了探究和毫不掩饰的兴趣。
"是的，老师。"顾清越己经迅速调整好了情绪，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替沈煜回答道，同时目光也落在沈煜身上，"词、曲、编曲都是沈煜同学独立完成的。这首《起风了》......很特别。"
张明远教授眼中精光更盛，满是探究和期待地看着沈煜："好！好！小沈啊，真是后生可畏！那......我们继续？老头子我今天就厚着脸皮当一回听众了！" 他兴致勃勃地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在控制台旁坐下，示意陆怀瑾不用管他。
有了张教授这位重量级听众在场，接下来的录制氛围变得更加凝重而专业。
人声录制开始。
沈煜深吸一口气，再次走进录音间。这一次，他感受到的压力不仅来自玻璃窗外的顾清越，还有那位德高望重、目光如炬的张教授。他闭上眼睛，努力屏蔽杂念，将心神完全沉浸在歌曲的意境中。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清澈而带着天然叙事感的嗓音再次响起。或许是钢琴部分的完美铺垫，或许是压力转化为了动力，沈煜的演唱状态比之前更加投入。
他的声音里那份少年感依旧，但在副歌部分蕴含的坚韧力量似乎更加内敛而深沉，带着一种经历过后的释然，与《起风了》回望与和解的主题无比契合。
"停一下。"顾清越的声音再次通过耳机清晰传来，打断了演唱。
沈煜睁开眼看向她。
"沈煜，第二段的'竟有些犹豫'这一句，"顾清越的声音平静而专业，完全进入了音乐总监的角色，"你的处理很好，但'犹豫'这个词的尾音，可以再收得慢一点点，带一点气息的颤抖，不用刻意，就是那种自然的、带着点彷徨的感觉。试试看？想象一下站在人生岔路口，那种微妙的踌躇感。"
沈煜仔细品味着顾清越的描述，结合自己对歌曲的理解，点了点头："明白了，学姐。"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构建着那个站在人生岔路口，微风拂面，内心充满微妙踌躇的画面。
就在他再次开口，唱到"竟有些犹豫"这一句的瞬间——
一股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电流般无声地穿透了录音间的隔音玻璃，弥漫在整个控制室。
"声临其境"——启动了！
这一次，并非是沈煜刻意为之，也不是月下操控开启的能力，毕竟月下还在系统空间中沉睡，可是这个能力却在此刻自动启动了，如同本能般融入了他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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