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鳞隐现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9章 金鳞隐现

 

破败的土地庙里,时光如同凝固的铅块。防人之心不可无,从荣宝斋出来后,三人几经辗转后寻到了此处。

三日之期,每一刻都像在刀尖上行走。张杨三人蜷缩在阴影里,如同蛰伏的兽。白啸盘坐角落,闭目调息,但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面反复刻画着深陷的划痕,如同他心中被强行禁锢的、日夜灼烧的仇恨图腾。

白曦则如幽谷兰草,沉静擦拭着药篓里的工具,眼神偶尔掠过庙门缝隙外的光亮,清冷锐利如冰锥。

身份的铁幕早己铸就——颍川张氏旁支张杨,携忠仆张忠(白啸)、医女苏明微(白曦)北上寻根。每一个字都是保命的盔甲,不容一丝裂痕。

第三日的晨曦终于刺破庙宇顶棚的破洞。约定的时辰,近了。

荣通柜坊后院的青砖地,在晌午的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三口的乌木箱整齐排列,箱盖尽数敞开——

一片凝固的金色海洋!

整整六百块金饼,每块重十汉斤(约2.58公斤),码放得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在日光下流淌着沉重而冰冷的熔金色泽。六百块!六千汉斤黄金(约1,548公斤)!纯粹的、压倒性的金色光芒霸道地吞噬了庭院的每一寸阴影,空气仿佛也被这金属的实质重量凝固,沉闷得令人窒息。即使是见惯财富的郭府管家,此刻也屏住了呼吸,眼神发首。

白啸大步上前,履行护卫查验之责。他古铜色的面孔如同风化的山岩,无波无澜。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随意拈起一块金饼——入手是冰冷的、压手的实在感,光滑的弧面下蕴藏着令人心悸的份量。他用拇指指甲在金饼边缘猛地一划!

滋——!

一声极其轻微却刺耳的锐响!纯粹黄金特有的、略显柔软的质感,在坚硬的指甲下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浅痕,光泽依旧温润。白啸面无表情,屈指在金饼中央重重一弹!

嗡……

深沉、浑厚、悠长的金属颤音如同沉睡巨兽的低鸣,在凝滞的空气中震荡开来,带着一种古老而纯粹的韵律,久久不散。这是足赤黄金无可仿造的声音。他没有丝毫贪婪或惊异之色,只是冰冷地扫视着眼前这片金山,如同在审视一堆待熔的矿石,确认无误后,朝张杨重重颔首。每一个动作都精准、高效,带着护卫应有的漠然与职业性的警惕。

张杨这才从怀中取出那个层层包裹的油纸包。在郭蕴骤然变得无比炽热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解开绳结,剥离油纸,动作沉稳而庄重。终于,那抹纯粹、炽烈、不属于此间天地的鲜红,再次暴露在空气中。

“郭员外,钱货两清。此图,归您了。”张杨的声音平静无波。

郭蕴几乎是屏着呼吸,双手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激动微颤,以近乎朝圣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张“归墟神宫图”。指尖触碰到那坚韧奇异的材质,感受着那从未体验过的冰冷光滑,一股巨大的满足感混合着滔天的野心火焰,在他胸中轰然升腾!他反复着,目光贪婪地流连在每一个威严的头像、每一道玄奥的纹路、每一个神秘的金色符号上,仿佛要将这“通天机缘”烙印进灵魂深处。

许久,他才珍而重之地将其锁入一个镶嵌螺钿的檀木锦盒,交给最心腹的护卫严密守护。紧绷的气氛似乎舒缓了些许,郭蕴脸上的笑容终于褪去了商人式的精准算计,多了几分真诚的感慨与热络。

“张公子真乃信义无双!”郭蕴拱手,语气诚挚,“得此神物,郭某铭感五内!听闻公子欲谋壶关父母官之位?此职扼太行之咽,关乎一方生民福祉,非德才兼备者不可居之!公子心怀大志,郭某钦佩!”他话锋一转,推心置腹道,“六百金(六百万钱)仅是入门之资。西园递了钱,只是叩开了第一道门。郡府、司徒府的门路,宫里中常侍的关节,处处皆是深潭!公子初涉此道,若无引路之人,恐事倍功半。”

张杨适时流露出“深有同感”之色:“员外明鉴!张某正为此踌躇。”

“巧矣!”郭蕴抚掌而笑,热情洋溢,“郭某不日正欲赴洛京打点盐引,行程与公子买官之路颇为契合!公子若不弃,可随郭某同行!沿途也好为公子引荐几位…真正能疏通关节的贵人。”他目光扫过院中那七口沉默却压迫感十足的金箱,笑容更加恳切,“至于这些阿堵物,搬运起来声势浩大,徒惹宵小觊觎。郭某在城南有处清静院落,墙高院深,正好暂存。待公子赴洛前,再行处置,如何?”管家立刻奉上房契,墨迹犹新。

张杨心中了然,这既是郭蕴的“贴心”之举,也是他释放善意的信号——将价值连城的黄金置于他的“保护”下,本身就是一种信任的姿态。张杨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感激”与“欣然”:“员外思虑周全,解我燃眉之急!杨,感激不尽!”他郑重收下房契。

骡车碾过城南小院的门槛,三口盛满六千斤黄金的乌木巨箱被郭蕴派来的精壮汉子小心抬入正堂。沉重的箱子落地时,连地面都仿佛微微震颤。院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

正堂内,顷刻间被一片纯粹而冰冷的金色所充斥。六百块金饼堆积如山,散发出的不仅是财富的光芒,更是一种近乎实质的、令人呼吸困难的沉重压力。阳光透过窗棂,在金山表面跳跃,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

白啸巨大的身躯矗立在金山前,犹如一尊冰冷的铁像。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起两块沉甸甸的金饼,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两块金饼在他掌心无声地对撞,发出“噗”一声闷响,纯粹的黄金在纯粹的暴力挤压下微微变形。他不是在欣赏财富,更像是在掂量这金属的份量能否砸碎仇敌的头颅!眼底深处,压抑的仇恨如同地火在金色的倒影中奔涌。

白曦静立一旁,清冷的眸光扫过这令人眩晕的金色。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腹感受到袖中那柄青铜短剑冰冷的刀柄。这满室金光,足以买下万千条性命,也足以铺就一条通向复仇的血路。她目光最终落在那因碰撞而微微变形的金饼边缘——纯粹的黄金,也足够柔软。

张杨走到金山前,俯身拾起一块金饼。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他掂了掂,感受着这跨越千年仍颠扑不破的硬通货的分量。旋即,他手腕一抖,将金饼精准地抛回原处。一声沉闷的撞击,溅起细微的金尘。“郭蕴的‘诚意’,不止于这方院落。”他声音低沉,打破了一室死寂。

果然,三日之后,郭府花厅,茶香氤氲。

“张公子安顿妥帖了?”郭蕴笑容满面,亲自为张杨斟茶,姿态亲近了许多,“今日请公子来,是有一桩真正的‘实惠’事!”他放下茶壶,神情认真,“城西李公,郭某多年故交,因年事己高,子孙无意农耕,决意南迁避祸。其名下沿漳水有五千亩上等淤田,膏腴之地,旱涝保收!此等产业,若非至交,断不肯轻易出让。”他伸出三根手指,目光坦荡,“李公托郭某寻个厚道买家,价钱嘛…三千金!”

三千金!三百万钱!张杨心中瞬间盘算:按壶关周边地价,上等良田亩值千钱以上,五千亩至少值五百万钱!郭蕴此价,几乎是半卖半送!这己不是简单的“结交”,而是近乎“投资”的重注!郭蕴看中的,显然是他即将到手的“壶关县令”身份所能带来的长远便利。

“员外…”张杨脸上露出真实的震动与感佩,“此价…此价未免太过厚爱!杨受之有愧!”

“诶!公子此言差矣!”郭蕴大手一挥,语气豪爽,“李公信我,我信公子!这良田握在公子这般心怀大志者手中,方能物尽其用,惠泽乡梓!郭某不过之美,何愧之有?”他示意管家捧上早己备好的桑皮纸地契,“地契在此,田亩庄户名册俱全。交割之事,自有郭府老吏操办。公子只需静待佳音,安心筹备洛阳之行!”

张杨接过沉甸甸的地契文书,指尖抚过“五千亩”的墨字与鲜红的李氏族印、郭蕴作为“中见保人”的朱砂签名。这沃野千里的根基,连同身后那剩余的三千金资本,便是他在这乱世立足、撬动复仇杠杆的第一块坚实支点。他郑重签下“颍川张杨”,笔锋沉稳,心怀激荡:“员外厚恩,杨没齿难忘!他日若有所成,必不负员外今日之情!”

郭蕴畅快大笑:“好!郭某就等着看公子龙腾壶关,造福一方!”他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与投资者的期待,“十日之后,你我同去洛阳!”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haa0i-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
书香门第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