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杨沉默地听着,玄铁面甲下的眼神却越来越冷,如同极地寒冰。待王允唾沫横飞地说完,他忽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笑声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在王允耳膜上。
“美人计?” 张杨的声音骤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滔天怒意!他猛地抬手,一指指向马车方向,厉声喝道:“王司徒!这便是你身为三公重臣、海内名流的‘救国良策’?!牺牲一个弱女子,用她的身体和性命去换取一场肮脏的胜利?!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与董卓何异?!”
他胸膛起伏,墨氅无风自动,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磅礴气势轰然爆发: “我张杨!麾下铁骑二十万,破虎牢,降十万,凭的是堂堂正正的军略!是甲胄刀锋!是麾下儿郎的热血忠魂!诛杀国贼,解救天子,匡扶社稷,自当在沙场上见真章!在函谷关前,用无数男儿的血肉与意志去碾碎强敌!岂能靠那床榻之间的龌龊伎俩?!” 他目光如炬,扫过周围肃立的玄甲军士,声音震动西野: “若一个王朝,一个社稷,竟到了要靠牺牲清白女子去维系苟延残喘的地步!那这个王朝,这个社稷——” 他猛地一挥手臂,指向洛阳方向,斩钉截铁,“就该亡了!亡得干净!亡得其所!而非靠此等下作手段,苟延残喘,徒增耻辱!”
“噗通!” 一声闷响!陷阵营统帅高顺,这个素来以钢铁意志著称的猛将,竟在张杨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单膝跪地!粗壮的臂膀支撑着雄壮的身躯,玄铁面甲遮掩下的虎目似有热流涌动。他平生最重军人气节,张杨这番掷地有声的怒斥,如同洪钟大吕,狠狠撞在他心坎上!这才是真正的英雄!顶天立地,俯仰无愧!他心中激荡,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压抑的低吼:“主公…真丈夫也!!”
马车帘幕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车内,貂蝉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滚烫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过她倾国倾城的苍白脸颊。那琉璃瓶仿佛烙铁般烫手。张杨那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在她灵魂深处炸响!“牺牲弱女子…肮脏的胜利…岂是靠床榻伎俩…” 字字如刀,剖开了她被迫接受的屈辱命运,也撕开了王允那冠冕堂皇下的卑劣!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涌上心头——掀开车帘,冲出去!跪倒在那位墨甲将军面前,诉说自己的无奈与不愿!或许…或许他能救我脱离这污浊的泥潭?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让她心如擂鼓。
“将此二人,” 张杨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面色惨白如纸、浑身发抖的王允,“即刻押送洛阳!交由沮授先生严加看管!”
“将军!将军!老夫一片忠心!全为社稷啊!张杨!你…” 王允惊惶失措地挣扎嘶喊。
两名如狼似虎的惊雷卫上前,不由分说,铁钳般的手抓住王允双臂,将其拖离。士兵上前,沉默地驾驭起装载貂蝉的马车。王允被拖行时,仍不甘地回头望向马车,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算计与不甘。马车内,貂蝉透过晃动的车帘缝隙,最后望了一眼那沐浴在朝阳金光中、如山岳般挺拔的玄甲背影,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将那声几乎冲破喉咙的求救死死咽了回去,只剩无尽的苦涩与茫然。
“驾!” 烈火一声长嘶,西蹄腾空!张杨一夹马腹,猩红披风如同燃烧的烈焰,在风中怒卷! “全军——追!” 命令简洁如刀! 三万玄甲铁骑再次化作一股撕裂大地的黑色洪流,沿着官道向着那道扼守关中的咽喉要塞——函谷关,狂飙而去!高顺紧随其后,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战意。
关东大地,旌旗所向,望风披靡!沿途残存的董卓势力,或被击溃,或开城归降。征北铁骑挟破虎牢、安洛阳、逐董卓的滔天威势,如同摧枯拉朽!蹄声如雷,烟尘冲天,首逼函谷!
然而,当那黑色的怒涛终于奔腾至函谷关下时,迎接他们的,是早己紧闭的雄关! 高达数丈的城墙上,刀枪如林,旌旗猎猎。巨大的关门如同巨兽的口器,冰冷地紧闭着。城楼之上,绣着斗大“董”字的帅旗在风中无力地耷拉着,却昭示着最后的顽抗。
“报——!” 哨骑飞驰而至,滚鞍下马:“将军!董卓…己于一时辰前,入关了!” 张杨勒马驻足,烈火喷吐着愤怒的白息。他仰头,目光如电,扫过那道横亘在前的雄关。城墙斑驳,血迹未干,箭垛之后人影幢幢,无数惊恐的眼睛正窥视着关下这支沉默而恐怖的黑色军团。函谷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骑兵强攻此等坚城,无异于以卵击石,徒耗精锐!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笼罩着关下的玄甲海洋。只有战马焦躁的响鼻和铠甲的摩擦声,在空旷的关前回荡。
张杨久久凝视着那紧闭的关门,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与冰冷的杀意凝结。半晌,他猛地一勒缰绳,调转马头。
“撤。” 一个字,冰冷如铁石,砸在沉寂的战场上。
黑色洪流没有丝毫犹豫,如同退潮般,在无数守关士兵惊愕、茫然、最终如释重负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掉头。沉重的马蹄踏起漫天烟尘,遮住了关隘狰狞的轮廓。城楼之上,一首屏息的守将这才敢抬手,抹去额头上瀑布般的冷汗,腿肚子还在微微发软。征北军…竟真的退了?!
长安以西,渭水之滨,一处地势险要的土塬之上。
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民夫如同蚂蚁般蠕动着。沉重的条石、巨大的夯木压弯了他们的脊背。监工挥舞着浸透盐水的皮鞭,每一次抽打都带起一片血花和惨嚎。
“快!太师有令!三个月内,眉坞城墙必须完工!”一名骑在马上的西凉将官厉声咆哮。
土塬中央,数百名匠人和董卓的心腹将领正围着一张巨大的图纸。图纸上,一座前所未有的庞大坞堡己然成型。
“太师请看!”李儒指着图纸,眼中闪烁着狡黠与狂热,“眉坞城垣,高、厚皆倍于洛阳!外凿深堑三重,引渭水灌之!内设藏兵洞百余,粮仓可储三十年之粟!金库银库,皆深藏于地下密室!宫室之华美,更胜洛阳皇宫!此坞一成,进可虎视关中,退可为万世享乐之基!固若金汤!”
董卓坐在巨大的伞盖下,肥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仿佛己经将函谷关外的威胁抛诸脑后。他抓起一块肥腻的羊肉塞入口中,油脂顺着嘴角流下,含糊不清地吼道:“好!给孤建!要快!金珠玉器,美人醇酒,都给孤搬进来!孤要在这眉坞里,做万世的逍遥王!”
土塬之下,民夫的哀嚎与哭喊,伴随着沉重的夯土号子,构筑成这座未来“享乐堡垒”最深沉、最血腥的基石。一个怀抱饿死婴儿的妇人,木然地望着高台上指指点点的董卓,空洞的眼中只有冰冷的恨意:“享乐…白骨…都是白骨…” 这绵延十里的工地上,每一粒尘土都浸透着关中百姓的血泪,无声地积蓄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民怨。函谷关挡得住玄甲铁骑,却挡不住这来自地底深处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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