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双刃断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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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双刃断鹞

 

三天后的黄昏,壶关县衙密室烛火通明。

陈阿西风尘仆仆,单膝跪地,语速快而清晰:“主公!平陶城探明!破城悍匪正是‘翻山鹞’陈彪!此人原为雁门边军斥候,精通山地奔袭,后因克扣军饷杀人逃亡,聚拢流寇山匪,如今麾下能战者约两千五百人,裹挟老弱近五千!”

他摊开一张潦草绘制的草图:“其主力一千五百人盘踞平陶县城,由陈彪亲统。另有一千悍匪,由其结义兄弟‘滚地龙’吴麻子率领,驻守城北西十里外的鹰愁涧老巢!两地互为犄角!平陶城内粮秣大半己被劫掠一空,余者皆囤于鹰愁涧深处山洞!吴麻子部正日夜赶造攻城器械,似有再次流窜劫掠他县之意!”

张杨指尖划过地图上鹰愁涧的位置,眼中寒光一闪:“狡兔三窟,倒是会选地方!鹰愁涧地势险要?”

“极为险恶!”陈阿西重重点头,“两侧崖壁陡峭如削,涧底狭窄,仅容三马并行!涧口设有三重木寨,寨后制高点筑有望楼石堡!强攻代价太大!但…”他话锋一转,“吴麻子此人嗜酒如命,性情暴躁,守备远不如陈彪谨慎!且其部多为新裹挟的流寇,未经大战!”

“好!”张杨猛地一拍桌案,烛火摇曳!“传令!”

“白啸!”

“末将在!”铁塔般的身影应声出列。

“命你率磐石堡一千精锐步卒,今夜出发,轻装简行,首扑鹰愁涧!三日之内,给我拿下吴麻子老巢!记住,”张杨目光如电,“务必让几个‘惊慌失措’的喽啰逃出来,跑去平陶给陈彪报信!做得要像!要让陈彪相信,他的老巢危在旦夕,守军不堪一击!”

“诺!”白啸嘴角咧开一个嗜血的弧度,眼中凶光爆射,“定让那‘滚地龙’,变成死泥鳅!”

“张辽!林县令!”张杨目光转向另一侧。

张辽抱拳待命。林谦(己被张杨点破身份,无需再伪装)则浑身一震,脸色苍白中带着激动与忐忑。

“命你二人,随我亲率磐石堡剩余一千步骑混编(包含部分新卒),携带三日干粮,即刻出发!目标——鹰愁涧通往平陶的必经之路,野狐岭!”张杨的手指狠狠戳在地图上一处狭窄谷道,“我要在那里,以逸待劳,把陈彪这只‘翻山鹞’的翅膀,连同他那颗脑袋,一起剁下来!”

张辽眼中战意沸腾:“末将领命!”

林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恐惧与一丝荒谬感(自己这个丢城失地的县令,竟要参与伏击悍匪?),深深一揖:“谦…听凭大人差遣!”

“林县令,”张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平陶失陷,非你一人之过。此战若胜,收复平陶,你便是有功!过往之事,本官或可替你斡旋一二。”

林谦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感激,声音哽咽:“大人再造之恩,林谦万死难报!”

鹰愁涧,夜枭凄啼。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险恶的山涧。涧口三重木寨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剪影,望楼石堡如同蹲伏的巨兽。

陡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死寂!如同山崩地裂!鹰愁涧最外侧的木寨大门,竟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巨力从内部硬生生撞得粉碎!木屑横飞,烟尘弥漫!

“杀——!”

如同地狱之门洞开,震天的喊杀声伴随着沉闷如雷的铁蹄声猛然爆发!一道漆黑如墨、浑身浴血的高大骑士,手提一杆狰狞的独角铜人槊,如同魔神降世,自破碎的寨门烟尘中狂飙而出!

正是白啸与踏雪!

“敌袭!敌袭!”望楼上守卫的尖叫才响起半声,便被一道快如鬼魅的黑色闪电掠过!白啸看也不看,手中五十斤重的狼牙槊如同稻草般轻巧地向上一撩!

噗嗤!

沉重的槊头如同一柄开山巨斧,带着凄厉的破风声,竟将那木质望楼连同上面两个惊恐的守卫,如同纸糊般从中劈开!血雨肉块混合着破碎的木料轰然砸落!

“靖安营!屠寨!”白啸的咆哮如同惊雷在狭窄的涧底滚动!

紧随其后,潮水般的靖安营甲士自破口处汹涌而入!他们如同沉默的杀戮机器,三人一组,刀盾在前,长矛居中,环首刀补位,如同高效的绞肉机,冷酷地碾碎任何敢于抵抗的身影!

整个鹰愁涧瞬间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猝不及防的匪寇刚从醉酒或睡梦中惊醒,便被冰冷的刀锋割开喉咙!火把在混乱中被撞倒点燃了窝棚,浓烟与血腥味令人窒息!惨叫声、哭喊声、兵器碰撞声、房屋倒塌声,混杂成一首死亡的合唱!

吴麻子提着裤子、光着膀子从最大的石屋里冲出来,醉眼朦胧,看到如同魔神般在人群中肆意冲杀、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一片腥风血雨的白啸,吓得魂飞魄散:“挡住!挡住他!赏金百两!”

几个亡命之徒红着眼冲向白啸!

“滚!”白啸一声怒吼,踏雪前蹄猛扬,沉重的独角铜人槊一个横扫千军!

嘭!咔嚓!噗嗤!

骨碎筋折、血肉横飞的恐怖声响!冲在最前的两人如同被狂奔的犀牛撞中,胸口塌陷,倒飞出去撞倒一片!另一人更是被沉重的槊头扫中脖颈,脑袋如同烂西瓜般爆开!

吴麻子吓得肝胆俱裂,再无战意,转身就想往涧后密林逃窜!

“哪里走!”白啸眼中凶光爆射,猛地摘下腰间一副特制的、带着倒钩的飞爪套索(张杨提供设想,匠营打造)!手臂筋肉贲张,奋力一掷!

呜——!

套索带着凄厉的呼啸,精准无比地套住了吴麻子的脖颈!倒钩瞬间嵌入皮肉!

“啊——!”吴麻子发出凄厉的惨叫,被巨大的力量拖倒在地!

白啸手腕猛地一抖,向后一带!

咔嚓!

令人牙酸的颈骨碎裂声清晰传来!吴麻子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眼珠暴凸,己然气绝!

战斗在不到半个时辰内结束!

白啸留下少数人马清理战场,看押俘虏,收缴粮秣器械。他看着涧口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放!”

几个早就被安排好的、吓得屎尿齐流、连滚带爬的匪寇喽啰,哭喊着冲出了尸山血海,亡命般朝着平陶城方向逃去,口中兀自嘶嚎着:“不得了啦!官军杀来啦!吴爷死啦!鹰愁涧没啦!”他们逃窜的狼狈姿态和惊恐欲绝的呼喊,完美地将“惊魂败逃”的戏码演绎得淋漓尽致。

野狐岭,晨雾弥漫。

狭窄的谷道如同大地的伤口,两侧是长满灌木荆棘的陡峭山坡。一千靖安步骑如同融入山石的巨蟒,静静地潜伏在岭脊的密林之后。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草木的清香,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冰冷杀机。

张辽顶着伪装草环,伏在一块巨石后,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定谷道入口。他身边的士卒,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卒,都竭力控制着呼吸,握紧兵器的手心满是汗水。林谦披着一件不合身的皮甲,蜷缩在一块凹地中,脸色苍白,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恐惧与一种诡异的兴奋交织。

张杨伏在张辽身旁不远处,胯下的烈火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躁,不安地刨着蹄子。他紧握着缰绳,目光同样死死盯着谷口,心中那份属于极限冒险者的热血在不断翻腾。腰间环首刀的冰凉触感,不断刺激着他想要策马冲下去、亲身感受这冷兵器时代战场搏杀的冲动!

蹄声!沉闷如滚雷的蹄声!

终于从谷道入口方向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响,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烟尘在远处升腾而起!

“来了!”张辽的声音低沉而兴奋,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只见谷口处,烟尘弥漫,如同决堤的洪流!无数衣衫混杂、手持各色兵刃的匪寇,在几个骑着驽马的小头目驱赶下,乱糟糟地涌入野狐岭谷道!他们脸上带着赶路的疲惫,更多的则是听到老巢被袭、急于回援的焦躁和某种被轻视的愤怒(以为官军兵力不强)!队伍拉得很长,毫无阵列可言,刀枪扛在肩上,甚至还有人骂骂咧咧抱怨着走得慢。

当匪寇前队堪堪通过埋伏圈中段,后队也完全进入谷口时!

“放箭——!”

张辽如同蓄势己久的猎豹,猛地跃起,厉声咆哮!

嗡——!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鸣瞬间撕裂了谷道的宁静!无数带着死亡尖啸的箭矢,如同骤雨般从两侧陡坡的密林中倾泻而下!

噗噗噗噗噗!

密集的箭矢入肉声如同爆豆般响起!毫无防备的匪寇瞬间被射倒一片!惨叫声、惊叫声、马匹的嘶鸣声轰然炸开!谷道中顿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有埋伏!”

“官狗!是官狗!”

“杀下去!一个不留!”张辽的咆哮如同惊雷!他第一个拔出环首刀,身先士卒,如同猛虎下山,带着一队精锐刀盾手,自陡坡上俯冲而下!锋利的刀锋在晨光中划出死亡的寒芒!

“杀——!”震天的怒吼从两侧山坡同时爆发!潜伏的靖安步卒如同苏醒的群狼,挺着长矛,挥舞着环首刀,如同两道钢铁洪流,狠狠撞入乱作一团的匪寇队伍之中!新兵们眼中最初的恐惧,在血腥的杀戮和同伴的怒吼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燃烧的战意和嗜血的狰狞!

血战瞬间爆发!

狭窄的谷道成了屠宰场!绝望的匪寇被分割包围,腹背受敌!靖安营以小队为战,配合默契,长矛突刺限制,刀盾格杀分割,环首刀补刀收割!惨叫声、骨裂声、兵器碰撞声、垂死的哀嚎声,汇聚成令人心悸的死亡交响!

鲜血如同廉价的红漆,肆意泼洒在谷道的岩石、泥土和枯草上,很快汇集成粘稠的小溪!

张杨目睹着这血腥残酷的战场,体内的冒险因子在疯狂咆哮!热血冲顶,他猛地一夹马腹!

“烈火!跟我…”

“主公不可!”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横插而至!张辽竟在乱军之中注意到了张杨的动作,策马闪电般冲到他身前,一把死死攥住了烈火的缰绳!巨大的力量让暴躁的烈火原地打了个旋!

“大哥!”张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与坚决,目光炯炯如电,“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乃三军之帅!当坐镇中军,运筹帷幄!冲锋陷阵,是吾等之责!若您有失,磐石堡、靖安村、上万军民,将何去何从?!”

张杨被张辽的眼神和话语钉在原地,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看着张辽脸上溅上的血珠,看着谷道中惨烈搏杀的士卒,再低头看看自己紧握刀柄却微微颤抖的手(因激动而非恐惧)。一股憋闷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随即又被巨大的理性压下。

是啊,此刻的他,还远非那个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猛将。他的价值,在头脑,在布局,在身后那日益壮大的基业!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松开紧握的刀柄,对张辽重重点头:“是我冲动了!三弟,战场交给你!务必全歼此獠!”

“大哥放心!”张辽眼中战意更盛,松开缰绳,挺刀再次杀入混乱的战团!

就在此时!

“陈彪狗头在此——!”

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如同虎啸龙吟,猛地从谷道入口方向炸响!

只见一道漆黑如墨的狂暴旋风,以无可阻挡之势,硬生生撞破了谷口混乱拥挤的匪寇后队!白啸手提一颗血淋淋、须发虬结的头颅(正是陈彪),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踏雪乌骓马蹄踏之处,人仰马翻!他身后,那些经历了鹰愁涧血火洗礼、杀气冲天的靖安营精锐,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复仇之师,狠狠楔入了陈彪残部的后心!

前后夹击!

绝望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残余的匪寇!前有张辽的钢铁洪流,后有白啸的死亡旋风!士气彻底崩溃!

“饶命!投降!”

“官爷饶命啊!”

哭喊声、兵器落地声响成一片。还能站着的匪寇纷纷丢掉武器,跪倒一地!顽抗者顷刻间便被砍翻在地!

战斗迅速结束。

血腥的谷道内,尸骸枕藉。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和内脏的腥臭味。一些初次经历如此惨烈厮杀的新兵,终于忍不住扶着山岩剧烈呕吐起来,脸色惨白如纸。但更多的士卒,则是拄着兵器喘息,看着满地跪伏的俘虏,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名为“胜利者”的冷酷光芒。

张杨策马缓缓走下缓坡,踏过粘稠的血泊,来到白啸和张辽面前。

白啸将陈彪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随手丢在地上,如同丢弃一颗烂瓜。张辽收刀肃立,铠甲上布满刀痕血污。

“辛苦了。”张杨的声音在血腥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平静。

他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扫过那些呕吐的新兵,最终落在后方被两名士兵搀扶着、目睹了全程、兀自双腿发软、脸色煞白却眼神复杂的林谦身上。

“林县令,”张杨的声音清晰有力,回荡在寂静下来的山谷,“平陶克复在即!你,随我军入城!”

磐石堡的铁拳,以野狐岭的血腥屠宰场为宣告,狠狠砸碎了盘踞平陶的匪患。而张杨的目光,己越过狼藉的战场,投向了更广阔的版图。鲜血铸就的胜利,必将带来更沉重的权力与更艰难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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