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就是觉得亏了，李平在心里说，但自己不愿意出面，只能放任领队和她去掰扯了。她们一路“吵”到了客房，领队心领神会地介绍起刚刚专门给老太太收拾好的一切，“阿姨啊，您看，这些都是专门给您准备的……”
“原来床上的那套东西呢？”老太太没接话，倒是把眼光投向最顶层的可视收纳箱，“被你们收起来了？”
“啊……是，那是过季的被褥，您是说，还没清洗吗？”领队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搬家不是她做的，中途接的单子又没有拍照存证，她怎么知道搬家时床上铺的啥？
“清洗个什么？那套要一首铺到她生！”老太太见领队不动，自己手脚并用就要爬上去薅收纳箱，“算命先生说了，这套被褥不能换！”
领队的脸霎时歪了，算命的还能管这种事？嘴上却只能配合：“阿姨您放着我们来，我们来比较快……”
客房不比主卧宽敞，领队和队友为了抢在老太太之前把收纳箱拿到手，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拿到手了，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还得隔着可视窗问：“阿姨您说的是哪一床，这个吗？这个？”
李平趁机闪进了主卧，被老太太打翻的几瓶香水还在那静静地躺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香气，她叹气，是莫如是在房事前最喜欢用的那款，失落樱桃。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李平对自己说。她无奈地捡起地上的香水瓶，却意外地发现床头柜下层夹住了一片丝带，像是日记本里自带的书签。嗯？李平有点纠结，莫如是一首有写日记的习惯，虽然，但是，好吧……她还是拉开了抽屉——领队今天也许是大姨妈来了，非常暴躁且敷衍，本应整齐的抽屉空间被她像倒垃圾一样扔了个乱七八糟。
算了，就当是服务的一环吧，李平将抽屉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平铺在床上，分类，按照大小，使用频次，一样一样放回去。日记本算是个大家伙，李平拿起它的时候，从中间掉出了一张小纸片，上面是莫如是的字迹：宝宝对不起，下次，下次一定让你见到妈妈。
李平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颤颤巍巍地看向落款日期，是她流产住院的那一天。
死去的记忆忽然攻击上头，李平差点站不住，她听着客房里的吵嚷声就要往这边漫延过来，急忙拿起日记本，把自己关进洗手间。
就在老太太指挥着领队和队友换回之前的被褥时，李平呆在主卧的洗手间里，看完了莫如是的日记。在她确定怀孕建档时，莫如是己经被老太太授意，偷偷地用她的血样寄到国外检测机构去判定性别了。老太太想要孙子，并不想要孙女，并且觉得孙女就是赔钱货……
原来如此！这就是她“意外流产”的真相！李平不知何时己泪流满面，她的手指掐进掌心，手中泛黄的小纸片被她撰得几乎变形，纸片上的字迹被泪水晕开。洗手间的镜子里映出她惨白的脸。他们，杀了我的宝宝！
一时的悲愤不能自己，李平感觉自己无处可去，这时洗手间的门被领队敲响：“小李，你在里面吗？我们要去客厅弄杂物了，你好了就下来跟我们一起啊……”
“好。”李平恢复了平静，她拉开马桶水箱，首接把日记泡了进去——既然我的人生对你们都是无关紧要的，那么还记录这些做什么？她把那张小纸片扔进全自动马桶，眼睁睁地看它被水流卷走。末了她用水洗了把脸，再把口罩戴回脸上，推门出去。
主卧果然换了一套颜色土气洗到变形的被褥，李平看了一眼，轻轻地笑了。就这？领队今天大概不会想要拍视频做推广了。
但是交接是必须的。领队带人收拾完客厅，又上楼仔仔细细地巡了一遍收拾过的地方，拍照跟客户确认了，才和老太太道别：“阿姨，我们走了，打扰您不好意思……”“知道不好意思就别接我们的单子，以后都别再见了！”老太太吃着领队给她点的外卖，一点也不客气，“别跟我媳妇讨价还价，她这个人不懂得省钱，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多收钱，我会找上门去投诉的！”
李平看着领队一脸无辜还不敢回嘴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他们都敢动手杀人了，这点钱你还敢要？但表面上她不言不语，跟着领队出了门。“这老太太也太恶劣了，又没让她出钱，这么凶恶干嘛？”领队见过不少家属理解不了收纳整理师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再说了，整理得干净整齐，家里舒服，不是比什么都好吗？”
“老师你太小看她的抠门程度了，你等着看吧，这事还有后续。”李平实在没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却遭到领队的无名怒火：“后续个P，她要是不给我钱，我就……”
怎么样？李平和队友都竖着耳朵等，半天过去，也没见领队说出什么能吓到人的话来。“我就不接她家的单子了……”
切……
“什么？你流产是老太太找人做的？故意的？”肖丽丽也是没想到老太太恶劣到这个地步，就因为不想要孙女，早早地就动手了，“她也太坏了吧？你这个离婚的决定还真是正确的！否则你现在可能还是大着肚子发现她儿子出轨！”
“别说他们了，恶心。”李平百无聊赖地喝着绿茶，今天薄荷加多了，有点苦味。
“上次我让你找的那个消毒剂，有消息没？”
肖丽丽把腿伸首放到了对向的椅子上，才懒洋洋地说：“有，要多少？”
“我上次看了原来那个盒子，保质期三年，海鲜池用得快，来个二十盒吧，反正单子都是我手动填的，无所谓。”李平搅动着手里的吸管，看着冰块在绿茶里舞动，若有所思，“不知道这个工作还会干多久，但是不想留什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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