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趁热。”王雪柔的声音甜得能齁死人,那碗参汤被她往前又递了半分,热气首扑苏晚晚惨白的脸。
指甲盖底下那点淡青,火烧火燎地烫着苏晚晚的神经。青蚺散!又是这阴魂不散的玩意儿!前世就是这东西一点点蛀空了她的身子,让她在冷宫怀胎时虚弱得像张破纸,任人宰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恶心那药,是恶心眼前这张伪善的脸。
“母亲……”苏晚晚指尖发颤,故意去接那碗,手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女儿…女儿实在惶恐……”
碗沿冰冷,那点淡青几乎要烙进她眼里。王雪柔眼底的得意快藏不住了,嘴角刚扯开一丝缝——
“吱吱——!哗啦!!”
墙角那个黑黢黢的耗子洞里,猛地爆出一串凄厉到瘆人的耗子尖叫!紧跟着是东西被疯狂拖拽、撞在洞壁上的混乱巨响,灰尘簌簌落下。
“啊——!”王雪柔吓得魂飞魄散,手一哆嗦,那碗催命的参汤脱手飞出!
“啪嚓!”
瓷碗在苏晚晚脚边摔得粉碎。滚烫的褐色药汁混着瓷片,溅了她和王雪柔的裙角一身。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古怪的甜腥气,混杂着人参味儿,熏得人头晕。
“耗子!有耗子!”王雪柔惊魂未定,指着墙角尖叫,花容失色,哪还有半分贵妇体面。她身边的张嬷嬷一个箭步上前,粗壮的身子挡在王雪柔前面,三角眼凶光毕露地扫视墙角,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作死的小畜生!惊着夫人,扒了你的皮!”
机会!
苏晚晚像是被这变故吓傻了,腿一软,“哎哟”一声就往地上瘫,手“不经意”地按在了那片最湿漉漉、药汁最浓的碎瓷片上。
“嘶——好疼!”苏晚晚抽着冷气举起手,眼泪汪汪。被碎瓷划破的指尖渗出血珠,混着褐色的药汁,看着触目惊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她那只手上。
“快!快给大小姐看看!”王雪柔回过神,强压着惊悸,声音还有点抖。不能让这小贱人借题发挥!
张嬷嬷粗鲁地一把抓过苏晚晚的手腕,凑近了看那伤口。苏晚晚暗中绷紧指尖,那沾了药汁和血的指甲盖,在屋外透进来的惨淡天光下,那点淡青色,像浸了水的劣质染料,一点点、无比清晰地晕染开,变成一片诡异的青痕!死死嵌在指甲缝里。
“这…这是……”张嬷嬷的三角眼猛地瞪圆了,像是被那青色烫到,手一抖,差点把苏晚晚的手甩出去。她活了大半辈子,府里阴私见多了,这颜色…这颜色分明是…青蚺散沾了人血气才显出的死相!
苏晚晚比她抖得更厉害,声音带着哭腔,惊恐地看向王雪柔:“母亲…母亲救我!这汤…这汤有问题!我的指甲…我的指甲怎么变青了?是不是…是不是沾了耗子药?”她故意说得又蠢又怕,把“耗子药”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王雪柔的脸“唰”地褪尽血色,比地上的碎瓷片还白。她死死盯着苏晚晚那青了一片的指甲,脑子里嗡嗡作响。青蚺散!怎么会…怎么会沾上就显色了?还被张嬷嬷这蠢货看见了!她下意识地就去看张嬷嬷。
张嬷嬷被王雪柔那淬了毒似的眼神一盯,浑身肥肉都绷紧了。她猛地意识到什么,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这药…这药是夫人让她找来的,也是夫人让她看着下在参汤里的!现在被大小姐当众点破…夫人这是要拿她顶缸?!
“耗子药?!”苏晚晚像是被自己这个可怕的猜测吓疯了,猛地指向墙角那个还在簌簌落灰的耗子洞,声音尖利得能划破屋顶,“是了!一定是!刚才耗子就是从那里钻出来的!定是哪个黑心肝的,把耗子药藏在那儿,想毒耗子,却污了母亲的参汤!差点…差点害死女儿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厥过去。
王雪柔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去。耗子药?藏耗子洞?这小贱人…这小贱人竟敢把脏水泼得这么圆!偏偏这借口…眼下竟成了唯一能勉强遮羞的破布!
她眼神刀子一样剐向张嬷嬷,里面的威胁和暗示几乎要溢出来。
张嬷嬷的身子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里衣。她读懂了。夫人要她认下这“保管不善”的罪!她三角眼里挣扎着恐惧和不甘,可对上王雪柔那毫无温度的眼睛,她肥厚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猛地扑通跪下,对着王雪柔“砰砰”磕头,声音带着哭腔:
“夫人!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前些日子库房闹耗子,管事的是给了老奴一包药粉让撒耗子洞…老奴…老奴年纪大了,糊涂油蒙了心!竟…竟把没用完的药胡乱塞在大小姐屋外的耗子洞里忘了收!惊了夫人,污了给大小姐的参汤,差点酿成大祸!老奴罪该万死!求夫人看在老奴伺候多年的份上,饶了老奴这条贱命吧!”她嚎得情真意切,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把“耗子药”和“糊涂”钉得死死的。
王雪柔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好…好得很!一个两个,都给她添堵!她强压下滔天怒火和惊疑(那青蚺散沾血显色到底怎么回事?!),脸上硬挤出痛心疾首:“糊涂!老糊涂!竟做出这等疏忽大意之事!惊扰晚晚,该打!来人——”
“夫人!”苏晚晚虚弱地打断她,脸上还挂着泪,怯生生地,“张嬷嬷也是一时疏忽…今日女儿受惊,实在…实在不想再见血光了。不如…不如罚张嬷嬷三个月的月钱,小惩大诫吧?”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底淬毒的寒冰。打死了,还怎么揪出后面的人?留着,才有用。
王雪柔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看着苏晚晚那张“纯良”的脸,恨不得撕碎了它!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就依晚晚。张嬷嬷,还不谢过大小姐宽宏大量!”
张嬷嬷如蒙大赦,对着苏晚晚磕头如捣蒜:“谢大小姐!谢大小姐恩典!”
闹剧收场。王雪柔带着一身狼狈和惊怒,被簇拥着匆匆离去。张嬷嬷爬起来,灰头土脸地跟在后面,臃肿的背影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深的不安。
屋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刺鼻的药味。
苏晚晚慢慢从地上站首,脸上哪还有半分怯懦?她掏出素白的帕子,面无表情,一点点擦掉指尖混着血和毒的药汁。动作很慢,很用力,仿佛要擦掉前世的肮脏和今生的屈辱。
春桃抖着手收拾地上的碎瓷,小脸煞白。
“小姐…吓死奴婢了…”她声音带着哭腔。
苏晚晚没应声。她走到窗边,冷眼看着王雪柔一行人消失在月亮门。目光扫过院角,翠儿正探头探脑地张望,脸上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窃笑,手里还捏着半块刚从小厨房顺来的、油汪汪的桂花糕,吃得满嘴碎屑。那糕点的甜腻香气,隔着老远似乎都能飘过来。
苏晚晚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墙角阴影里,一点灰白色的粉末,无声无息地飘落尘埃,混在泥土里,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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