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实验室的一处空旷房间内,一道人影如鬼魅般闪动。
李青蔚的右手指尖并拢,化作剑锋,在空旷的石室中划出一道道刁钻的轨迹。
他的动作,时而如狂风卷叶,大开大合。
时而又如毒蛇出洞,阴险毒辣。
“云海十三式,其三,惊鸿。”
他口中念念有词,脚下步法一错,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指尖的剑风贴着一面墙壁掠过。
“嗤!”
一道浅浅的白痕,在布满剑痕的墙壁上,一闪而逝。
“成了!”
李青蔚收回手,脸上露出一抹狂喜。
他看着自己那根完好无损的手指,又看了看墙上那道新的痕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看见没有!小泥巴!”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己经被他重新拼好的“守护天使泥”,举到眼前炫耀。
小泥巴被冻得邦硬,脸上嘲讽的笑容依旧。
“不信?”李青蔚撇了撇嘴,“你等着,等我把这满屋子的墙都啃完了,我就带你出去,在那个黑骑士的盔甲也刻上我的名字!”
整整一年,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守护天使泥是他唯一能够说话的对象。他小心翼翼地把小泥巴揣回怀里,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
左臂己经长了出来,但全是由活力软泥构成,强度十分堪忧,甚至禁不住他体内练出的由心法产生的真气。
不过随着活力软泥的进化,手臂的强度也在不断上升。
胸口那个碗口大的窟窿,也己经愈合,只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
“进度还是太慢了。”
他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
心念一动,意识沉入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这里,是他的精神识海。
一片无垠的雪原,正在缓缓成型。
稀薄的霜雪,从虚无中飘落,为这片荒芜的大地,铺上一层浅浅的白色。
这便是《天肃心法》的第二境,起势。
心中意念化为霜雪,当霜雪堆积成雪原之时,内心对于武道的看法便洗净铅华,澄明心境,此时便是迈入第三境炼体之境。
“圣刃斩尽虚妄,寒魄守得真灵。”
李青蔚默念着心法总纲。
“借天地肃杀之气淬炼己身,只为守护世间生机长存。”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清洁工,每天勤勤恳恳地,在这片精神雪原里扫雪。
“这得扫到猴年马月,才能堆成啊。”
他睁开眼,长叹一口气,感觉自己这个打工人的命,真是到哪儿都一样。
修行结束,便是炼金时间。
他跑到实验室的角落,从一堆废铜烂铁里,扒拉出他这一年来最大的收获。
一个能自动加热的坩埚,一个勉强还能用的蒸馏器,还有几根粗细不一的铜管。
“来来来,开工了!”
他兴致勃勃地架起坩埚,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皮袋,倒出几颗黑乎乎的,不知名植物的种子。
这是他前几天冒险溜出建筑,从山壁的石缝里抠出来的。
他打算尝试炼制一种能加速伤口愈合的药膏。
他将种子扔进坩埚,然后小心翼翼地,催动体内那一丝丝精纯的《天肃心法》真气,注入坩埚底部的加热法阵。
“嗡……”
坩埚亮了起来。
“温度高点,再高点……哎哎哎,过了过了!”
他手忙脚乱地控制着真气的输出,坩埚里的温度计指针像个喝醉了的酒鬼,疯狂地左右摇摆。
“砰!”
一声闷响。
一股黑烟,夹杂着一股焦糊的怪味,从坩埚里喷涌而出。
李青蔚被熏得灰头土脸,咳嗽了半天。
他凑过去一看,坩埚里的种子,己经变成了一滩黑色的焦炭。
“又失败了。”
他抹了把脸,看着满手的黑灰,欲哭无泪。
“小花,看来今天又没你的零食了。”
他走到角落,那里,摆着一盆被他照顾得很好的星龙花。
他给它取名叫“小花”。
小花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原本舒展的叶片,微微耷拉了下来,像受了委屈一般。
“别难过,别难过。”
李青蔚连忙安慰。
“等我明天再去给你找点吃的,今天就用剑痕里的能量。”
他将手掌贴在墙壁上,运转心法。
一道剑痕亮起,一丝精纯的剑意能量,顺着他的手臂流入体内,然后又被他小心翼翼地,引导至指尖,注入小花的根茎。
小花耷拉的叶片,又重新挺立了起来。
这就是他这一年来,摸索出的完美生态循环。
啃墙,喂花,再从花身上薅一点生命能量,刺激自己体内的“活力软泥”进化。
虽然效率低下,但胜在安全持久,绿色环保。
“就是这满屋子的墙,也不知道我得啃到什么时候。”
他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还未被吸干的剑痕,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
这一年来,他也曾数次冒险外出。
他想找到云天涯说的那柄神剑“尘世”,也想看看那头雪魔到底被封印在了哪里。
可惜,一无所获。
这片雪山之巅,除了这座废弃的实验室,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风雪,和那个阴魂不散的黑甲骑士。
一想到那个骑士,李青蔚就牙痒痒。
他悄悄地溜到建筑门口,从门缝里,朝外面望去。
平台之上,风雪依旧。
那个黑甲骑士,像一尊永恒的雕像,静静地站在那里。
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猩红的眼眸,朝着门缝的方向,扫了一眼。
李青蔚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缩回头,心脏砰砰狂跳。
“妈的,这罐头成精了,感知这么敏锐。”
他靠在门上,平复着心跳。
他能感觉到,自己和那个骑士之间的差距,正在一点点地缩小。
对方的剑,快,准,狠,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是纯粹的杀戮之剑。
而他自己,在云天涯那海量的剑术心得灌溉下,剑路变得天马行空,诡异多变。
他缺的,不是技巧,而是硬实力。
他的身体,还太弱。
那条新生的左臂,还像根面条。
“再等等。”
他握紧了右手。
“再等我把这条胳膊养利索了,再把这身子骨练硬朗点。”
“到时候,我非得让你知道,什么叫拾荒者的尊严,是不可侵犯的!”
他正给自己打着气,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实验室角落里,一堆被他当成垃圾扔掉的,从那些怪物身上扒下来的破烂。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对啊!”
他一拍大腿。
“打不过,我还不能恶心死你吗?”
他跑到那堆垃圾前,开始翻找起来。
很快,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几块破碎的铠甲残片,一根断掉的魔法杖,还有一小袋黏糊糊的,不知是什么魔物的油脂。
一个邪恶而大胆的,充满了拾荒者智慧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嘿嘿一笑,露出了两排白牙。
“黑罐头,准备好迎接你李爷爷的‘爱心大礼包’了吗?”
……
三天后。
夜,风雪更大了。
黑甲骑士依旧如往常一样,静立在平台之上,任由风雪吹打。
突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从它身后的山崖下传来。
一个用几块破铁皮和一根木棍临时捆扎成的,歪歪扭扭的轮子,从山崖下,滚了上来。
轮子滚得不快,还带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黑甲骑士猩红的眼眸,看向那个奇怪的轮子。
它没有动。
轮子滚到平台中央,停了下来。
然后,“砰”的一声轻响。
轮子散架了。
一小堆被魔物油脂浸透的,还在冒着烟的干草,从轮子里散落出来,在雪地上铺开。
紧接着,一个用玻璃管做成的,装着某种绿色液体的瓶子,从干草堆里滚了出来。
瓶口,还用一小截布条,做了一个引线。
引线,正“滋滋”地冒着火星。
黑甲骑士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
它好像,从未见过如此清奇的……武器?
就在它还在判断这玩意儿的威胁时。
“轰!”
玻璃瓶炸开了。
绿色的液体,混合着那些燃烧的油脂干草,西散飞溅。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恶臭、焦糊、辛辣的诡异气味,瞬间笼罩了整个平台。
这味道,极具穿透力,仿佛能顺着盔甲的缝隙,钻进人的灵魂里。
黑甲骑士的身体,明显地晃动了一下。
它那猩红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丝……迷茫?
“好兄弟!开饭啦!”
李青蔚的声音,从山崖下传来。
他探出半个脑袋,脸上挂着贱兮兮的笑容。
“我这独家秘制的‘闻了就上头’豪华套餐,味道怎么样?”
黑甲骑士没有理会他的叫嚣。
它只是抬起手中的剑,对着那片还在燃烧的,散发着恶臭的区域,轻轻一挥。
一股无形的剑风扫过。
火焰,瞬间熄灭。
那股恶臭,也被凛冽的寒风吹散。
平台,再次恢复了死寂。
“切,没劲。”
李青蔚撇了撇嘴,缩回了脑袋,这一年,他没少干这些事,因为他发现,只要不靠近那个被剑痕包围的尸体,这个骑士就不会追击他。
他知道,这种小把戏,伤不到对方分毫。
但他就是要这么干。
他要让这个黑甲骑士知道,这片雪山上,不止有风雪和寂寞。
还有一个坚持不懈,致力于用垃圾给它制造麻烦的,打不死的小强。
他要用这种方式,宣告自己的存在。
也用这种方式,来排解这长达一年的,近乎于囚禁的孤寂。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从怀里掏出那个扁平的酒壶,灌了一口烈酒。
火辣的酒液,温暖了他冰冷的身体。
他抬头,看向那轮永恒不变的惨白月亮。
“安娜,伊芙琳,还有那个……凶巴巴的小姐姐。”
他轻声念叨着。
“也不知道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再等等我。”
“等我把胳膊练出来,把这罐头打趴下。”
“我就回去。”
他将酒壶揣回怀里,转身,走回了那个带给他新生,也囚禁了他一年的建筑。
门,缓缓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他眼中,那抹一闪而逝的,名为思念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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