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刮过李青蔚的脸颊。
他感觉自己的肺，像个被戳了洞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杂音。
“卧槽……”
他从雪地里挣扎着坐起来，吐出的白气瞬间被狂风吹散。
“这他妈……又是什么鬼地方？”
他环顾西周，入目皆是纯粹的，令人绝望的白色。
天幕是灰的，大地是白的，一轮巨大的，像是被啃了一口的破月亮，就那么死气沉沉地挂在天上，散发着惨白的光。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
衣服破破烂烂，跟没穿也差不太多。
行囊里，除了那株被西尔维娅拿走的星龙花，其他的东西，都在最后的“英勇就义”中消耗殆尽。
他摸了摸口袋，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是伊芙琳塞给他的“守护天使泥”。
那个长着歪翅膀的泥巴团，此刻被冻得像块石头，脸上那个滑稽的笑脸，此刻看起来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嘲讽。
“小泥巴，你说咱们这是到地狱的哪个区了？”
李青蔚把它捧在手心，对着它哈了口气。
“看这装修，八成是冷藏区。”
泥巴天使毫无反应，冷得像个叛徒。
李青蔚叹了口气，把它揣回怀里，聊以取暖。
他必须动起来。
再躺下去，他就会变成这片雪原上，最新鲜的一座冰雕。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
在任何地方，太阳东升西落，都是常识。
可在这里，那轮破月亮，就像一颗钉死在天幕上的图钉，纹丝不动。
他只能选定一个方向，朝着远处那片隐约可见的，如同巨兽骸骨的黑色山脉，蹒跚走去。
一步，两步。
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是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的伴奏。
体力，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流逝。
饥饿与寒冷，是两只无形的手，正在将他拖向死亡。
“坚持住……李青蔚……”
他给自己打气。
“想一想王蛇之影那张脸……亏了啊，还没来得及要个联系方式……”
“想一想安娜做的烤肉……想一想伊芙琳唱的歌……”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试图用精神胜利法来对抗生理的极限。
就在他感觉自己眼前的白色开始出现重影时。
远处，雪原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那黑点，在移动。
李青蔚的精神猛地一振。
人？
是活人？！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个黑点挥手，试图呼喊。
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漏气般的声音。
他只能加快脚步，朝着那个黑点挪过去。
近了。
更近了。
他看清了。
那是一个人形的轮廓，穿着厚重的衣服，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它走得很慢，动作僵硬，漫无目的地在雪原上游荡。
李青蔚的心，狂跳起来。
是幸存者！
他终于要得救了！
他加快了速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可当他距离对方只剩下十几米时，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了。
那张脸。
惨白，没有眼睛，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色窟窿。
皮肤下，青蓝色的筋络，像一条条沉睡的虫子，即便在极寒的环境下，依旧在缓慢地蠕动。
是它！
是哀嚎山谷里的那种怪物！
李青蔚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反应更快，一个急刹车，整个人“噗”地一下，扎进了齐腰深的雪堆里。
他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怪物。
不对劲。
这个怪物，和山谷里的那个，有点不一样。
它的衣服，虽然款式老旧，却十分完整，没有丝毫破损。
它背上的背包，看起来也塞得满满当当。
最重要的是，它身上那股污染的气息，似乎被这片天地的极寒压制了，远没有山谷里那个狂暴。
它就像一个……电量不足的机器人。
李青蔚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他现在，是一个快要饿死冻死的穷光蛋。
而前面那个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的怪物，是一个移动的，装备精良的……补给包！
干了！
他悄悄地，从雪堆里爬出来，绕了一个大圈，移动到怪物的侧后方。
他需要一个计划。
硬拼是不可能的，他现在连走路都晃。
他掏出了怀里那个冻得邦硬的“守护天使泥”。
“小泥巴，对不住了。”
“为了革命的胜利，牺牲你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瞄准了怪物空洞的侧脸。
“走你！”
他猛地将手里的泥扔了出去。
天使泥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轨迹，“啪”的一声，精准地砸在了怪物的脖子上，陷进去了一些。
怪物僵硬的动作，停住了。
它缓缓地，缓缓地，将那颗没有眼睛的头颅，转向了天使泥飞来的方向。
就是现在！
李青蔚以一种堪比骑士冲锋的气势，从藏身处猛地蹿出。
他了冲向怪物，用从安娜和西尔维娅那里学到的灵巧步法靠近了怪物。
他跑到怪物身后，对着那个冰冷的泥巴天使，像用锤子砸击一样，朝着怪物的脖子，狠狠地砸了过去。
一声闷响。
泥巴天使在雪地上翻滚了几圈，掉在了雪坡下面。
怪物低下了头，不再动弹，身体逐渐失去了平衡。
它那僵硬的身体，就这么首挺挺地，面朝下，朝着雪坡下滚了下去。
“咚，咚，咚。”
它像个被扔下楼梯的木头人，翻滚了几圈，最后“噗”的一声，一头扎进了更深的雪堆里，只剩两条腿还在外面无意识地抽动。
李青蔚累得瘫倒在地，大口喘气。
由于体力不足，他歇了足足五分钟，才缓过劲来。
他连滚带爬地滑下雪坡，跑到那个倒霉的怪物身边，先是捡起了自己的“功臣”小泥巴，然后毫不客气地，开始扒拉对方的背包。
背包里，东西不少。
几件备用的衣物，一个空了的水壶，还有……食物！
几块用油纸包着的，干硬的面包。
几条黑乎乎的，像是风干的肉干。
李青蔚的眼睛都绿了，哪怕系统鉴定后，是过期的食品他也不在乎了。
他撕开油纸，拿起一块面包就往嘴里塞。
一股浓郁的，混合了霉味和酸味的气息，瞬间充满了他的口腔。
面包硬得像块石头，他得用尽腮帮子的力气，才能啃下一小块。
“保质期？”
他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自语。
“去他妈的保质期！”
他狼吞虎咽地啃完了一整块发霉的面包，又灌了几口雪，才感觉自己冻僵的胃里，升起了一丝微弱的热气。
活过来了。
他靠在雪堆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在搜刮战利品的时候，他的手，从怪物内侧的口袋里，摸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卷用油布包裹着的，硬邦邦的羊皮纸。
他解开油布，展开羊皮纸。
纸张因为低温而变得很脆，上面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文字，记录着什么。
大部分的字迹，都被一片片灰色的，如同霉斑般的污渍所笼罩，变得模糊不清。
李青蔚只能从那些只言片语的缝隙中，勉强辨认出一些信息。
“……格拉斯家族……与埃德加……合作……”
“……‘灰月’位置恒定……魔力潮汐稳定……”
“……最高峰……一号实验场……”
李青蔚的瞳孔，猛地收缩。
格拉斯家族？
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但埃德加家族，他太熟了！
这是他这具身体的姓氏！
他的便宜叔叔昆廷，还有他自己，都是埃德加家族的人！
他们在这里，进行了一场未知的实验？
而这怪物，就是实验体之一？
他的目光，落在了“灰月”和“一号实验场”这两个词上。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那轮永不移动的残破月亮。
原来，它叫“灰月”。
而在这灰月的正下方，那片最高的，如同巨兽骸骨般的黑色山脉上，有一处实验场。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去那里！
去那个实验场！
那里，一定有离开这个鬼地方的线索！
也一定有……能让他活下去的物资！
他重新将羊皮纸卷好，贴身收起。
他又从怪物身上，扒下了一件相对完好的厚外套，套在了自己身上。
虽然有点大，但至少能抵御一部分寒风。
他看了一眼那两条还在雪里抽搐的腿，想了想，还是没有补刀。
“兄弟，谢了啊。”
“你的装备和情报，我就收下了。你就在这儿……好好冬眠吧。”
他对着那怪物的屁股，挥了挥手，转身，朝着那片最高的雪山，重新迈开了脚步。
有了食物和衣物，他的状态好了很多。
可越是朝着灰月的方向前进，周围的温度，就越低。
风，也刮得愈发猛烈，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雪原上，开始出现更多的，那种漫无目的游荡的黑色身影。
它们中的大部分，都和第一个怪物一样，行动迟缓，像断了电的玩偶。
但有些，却不太一样。
李青蔚看到一个怪物，它的手臂，被接上了锈迹斑斑的金属注魔杖。
他还看到另一个怪物，它的背上，背着一个如同龟壳般的，布满了各种管道和阀门的魔力罐。
这些，都是实验体吗？
李青蔚的心，沉了下去。
他不敢再走首线，只能小心翼翼地，在这些游荡的“补给包”之间，寻找着安全的路线，不断绕行。
饿了，就找个落单的，看起来最弱的怪物，故技重施，抢走它背包里那些能把人牙硌掉的过期食物，由于状态的回升，抢起来倒也不算艰难。
他感觉自己，像个在末日废土里捡垃圾的拾荒者。
只不过，别人捡的是瓶盖。
他捡的，是能要人命的“惊喜盲盒”。
他嚼着一块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肉干，那玩意儿硬得像块木炭。
他望着远处那座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高耸入云的黑色雪山，又看了看天上那轮永恒不变的惨白月亮。
“这鬼地方……”
他吐出一口白气，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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