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能量风暴,像一记蛮横的重拳,狠狠地冲向了王蛇之影。
那股短暂却狂暴的推力,将她的身体猛地向前送出。
脱离了。
她脱离了那片足以吞噬一切的引力范围。
双脚重新踩上坚实的地面,岩层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站稳了,第一时间回过头。
风停了。
爆炸的光焰熄灭了。
那个总是喋喋不休,用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和更稀奇古怪的念头来烦她的少年,不见了。
只剩下那个正在缓缓闭合的,深不见底的,散发着终极死寂的黑暗深渊。
以及一句被狂风吹得支离破碎,却又无比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的话。
“原来……是个小姐姐啊……”
王蛇之影的身体,僵住了。
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可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哀嚎山谷冰冷的,稀薄的空气。
她怀里,还抱着那株星龙花。
花朵上柔和的生命光晕,映着她那张第一次暴露在空气中,写满了震惊与错愕的脸。
她叫西尔维娅。
一个很久很久以前,就己经被她亲手埋葬的名字。
……
记忆的洪流,毫无征兆地冲垮了名为“王蛇之影”的堤坝。
阳光穿过鸢尾花窗,在埃德加家族的领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喂!你这家伙!就这点本事吗?连我的裙角都碰不到!”
一个穿着劲装,扎着高马尾的墨绿色长发少女,用一柄木剑的剑尖,轻巧地抵在一名全副武装的家族骑士喉咙上。
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于傲慢的,却又无比耀眼的自信笑容。
那时的她,还不是什么阴影。
她是西尔维娅,丝莫里家族最璀璨的明珠,被誉为百年一遇的剑术天才。
“你的剑,太快了。”骑士喘着粗气,满脸苦笑。
“快,不是理由。”
西尔维娅收回木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动作潇洒得像一首诗。
训练场边,一位同样有着墨绿色长发,气质温婉如水的贵妇人,正微笑着看着这一幕。
她是伊芙琳的母亲,莉诺·丝莫里。
“西尔维娅,过来歇歇吧。”莉诺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老师!”
西尔维娅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像一只归巢的鸟儿,亲昵地挽住莉诺的胳膊。
“您看,埃德加家的骑士也不过如此嘛!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去挑战他们的家主!”
“你呀,”莉诺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永远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那不叫不知天高地厚,那叫意气风发~”西尔维娅扬起下巴,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比太阳还要明亮的光。
她以为,那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她以为,她会像所有故事里的主角一样,用手里的剑,斩开一切荆棘,最终站在世界的顶端,接受所有人的欢呼。
首到那一天。
那场被家族称为“灰色远征”的灾难。
那不是一场战争。
那是一场屠杀。
他们在一处古老的遗迹里,唤醒了不该被唤醒的东西。
灰色的雾气,从地底喷涌而出。
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在雾气中扭曲,哀嚎,逐渐死亡。
她眼睁睁看着最敬爱的老师,为了保护自己,用生命抵挡了雾气的侵袭。
火焰与死亡,成了世界唯一的色调。
“西尔维娅……快走!”
莉诺将一个护符塞进她的手里,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推进了一处勉强还能运转的传送阵。
传送阵的光芒亮起。
西尔维娅最后看到的,是她那位永远温柔如水的老师,被无尽的灰色雾气彻底吞噬的画面。
莉诺脸上没有恐惧。
只有一丝遗憾,和无尽的担忧。
她用口型,对西尔维娅说了最后一句话。
“保护……伊芙琳。”
“活下去。”
从那天起,西尔维娅死了。
活下来的,是王蛇之影。
她收起了自己的剑,藏起了自己的脸,用沉默和阴影将自己层层包裹。
保护伊芙琳,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那不是荣耀,不是使命。
那是一副枷锁,一个沉重的,永无止境的,名为“赎罪”的苦役。
她以为,她会永远这样下去。
首到她遇到了那个叫凯罗斯的,奇怪的少年。
他的脑子里,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念头,一会儿要给狼群搞绩效考核,一会儿又要研究奇怪的炼金术。
他很弱小,弱小到需要她时刻跟在后面,防止他掉进坑里。
可就是这个弱小的,吵闹的家伙。
在面对那头畸变怪物时,他虽然害怕得手心冒汗,却依旧第一时间掏出了他那可笑的“迅雷二号”,试图战斗。
在进入那个充满未知的洞穴时,他明明可以躲在外面,却为了她的安全,硬是跟了进来。
他跟她讲起自己那个“很长的梦”,讲起那个可能背叛了他的女孩。
西尔维娅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故作轻松,更能听出那轻松之下,隐藏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孤独与痛苦。
她以为,他会和自己一样,被过去彻底摧毁,变成一个空洞的,只为复仇而活的躯壳。
但他没有。
他选择了用一种近乎于滑稽的方式,去对抗这个世界的恶意。
他会因为投喂成功而沾沾自喜。
他会因为自己的发明炸了块石头而手舞足蹈。
他会对着空气大放厥词,吹嘘自己将来要如何作威作福。
他像一株在最贫瘠的,布满毒素的土壤里,硬是开出了花的,奇怪的植物。
而最后。
在那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渊面前。
他做出了和姑姑也是老师的莉诺,一样的选择。
他把生机,留给了她。
自己则带着一脸傻笑,坠入了永恒的黑暗。
“既然你觉得我可靠,那就相信我能活下来吧!”
那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用阴影和沉默构筑的,厚重无比的龟壳。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面对绝望,除了沉沦,还有这样一种选择吗?
……
西尔维娅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哀嚎山谷的风,吹过她破烂的斗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只被凯罗斯抓住过的手。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不足道的,属于人类的温度。
她将那株星龙花,小心翼翼地收好。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远方。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震惊与错愕己经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坚定的光。
赎罪的苦役,己经结束了。
从今天起,她不再只是为了一个逝去之人的嘱托而活。
她要继承两个人的意志。
一个,教会了她责任。
另一个,教会了她……希望。
她的身影,转身,朝着山谷之外走去。
脚步不再有丝毫迟疑。
……
……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
李青蔚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扔进宇宙里的尘埃,在永恒的虚无中漂流。
死了吗?
好像是。
挺好。
至少这次,确定是自己选的。
而且,最后还看到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不亏。
就是不知道安娜和伊芙琳怎么样了。
王蛇之影她应该会把花带回去吧。
伊芙琳的“活力软泥”,应该能进化成完全体了。
挺好,挺好。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地消散,融化,回归到最原始的虚无之中。
就在他准备彻底放弃思考,欣然接受这最终的结局时。
一丝冰冷。
一丝刺骨的,却又无比真实的冰冷,突然从他的脸颊传来。
紧接着,是风。
一种夹杂着无数细小冰晶,如同刀子般刮过皮肤的,凛冽的狂风。
“呜——”
风声,灌入了他的耳朵。
李青蔚的意识,像是被这股寒风强行从沉睡中唤醒。
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
眼皮却像被冻住了一样,沉重无比。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撑开了一条缝。
一片白色。
一片刺眼的,茫茫无垠的,纯粹的白色,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他看到了天空。
那是一片灰白色的,如同铅块般压抑的天幕。
天幕之上,悬挂着一轮散发着惨淡光晕的,巨大的,残破的月亮。
这是……哪儿?
地狱的装修风格,这么后现代吗?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身体却不听使唤,每一个关节都像生了锈。
他只能勉强地,侧过头。
然后,他看到了。
大地,是白色的。
一望无际的,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平原。
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无比的,如同动物骸骨般的黑色山脉轮廓。
除了风声,整个世界,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树。
没有草。
没有活物。
李青蔚躺在雪地里,呆呆地看着这片陌生的,荒芜的,被一轮残月照耀的雪原。
他张了张嘴,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冻得他喉咙生疼。
“卧槽……”
一声微弱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嘴唇里挤了出来。
“这他妈……又是什么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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