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写着“带路”二字的枯黄树叶，像一道圣旨，摆平了所有的争议。
伊芙琳虽然满心不舍，但一听到李青蔚说这是“大师与更神秘的大师之间神圣的约定”，立刻就乖巧地点了头。
她还郑重其事地将自己刚捏好的，一个长了翅膀的泥巴团，塞进了李青蔚的行囊。
“大师，这是‘守护天使泥’，它会保护你的！”
李青蔚看着那坨歪歪扭扭，翅膀还一大一小的泥巴，感觉自己的安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最终，方案敲定。
李青蔚，作为本次行动的“技术顾问”与“目标识别专家”，跟随王蛇之影前辈，前往哀嚎山谷。
安娜与伊芙琳，留守大后方，负责维护营地安全，以及……安抚那群精神状态日渐堪忧的暗影狼。
临行前，安娜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递给凯罗斯李青蔚。
“少爷，里面是三天份的干粮，一壶清水，还有您之前炼制失败的药剂。”
她的表情很严肃。
“不到万不得己，请不要使用它们。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您自己。”
李青蔚郑重地点头，接过了包裹。
他知道安娜的意思。
这些失败品，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他转身，对着那棵黑橡树的树冠，挥了挥手。
“前辈！我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林间，只有风声回应他。
李青蔚也不尴尬，背起行囊，大致辨认了一下系统从书里记录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他走出空地，踏入更深邃的幽暗。
身后，安娜和伊芙琳的身影越来越小。
他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像影子一样跟了上来，不远不近。
旅途开始了。
第一天，李青蔚还兴致勃勃。
他像个真正的探险家，观察着那些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植物。
他的鉴定系统疯狂弹出提示，让他收集了不少有用的新材料。
偶尔有不开眼的低阶魔兽跳出来，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道无形的劲风就会掠过。
那魔兽便会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倒在地上，身上多一个精准的血洞。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充满暴力美学。
“前辈好身手！”
李青蔚对着空气竖起大拇指。
空气毫无反应。
到了晚上，李青蔚找了个背风的山洞宿营。
他升起一堆篝火，啃着干巴巴的肉干，喝着寡淡的清水。
王蛇之影的气息，就停在山洞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像个最敬业的摄像头，二十西小时监控。
李青蔚试图搭话。
“前辈，您不饿吗？要不要来点肉干？虽然硬了点，但很有嚼劲。”
没有回应。
“前辈，您是男是女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您要是不方便说，就咳嗽一声代表男，两声代表女，怎么样？”
依旧没有回应。
李青蔚感觉自己像在跟一个人工智能聊天，而且还是断了网的那种。
第二天，新鲜感褪去，无聊开始发酵。
森林里的景色千篇一律，除了树还是树。
那个隐藏的保镖，像个幽灵，除了在他快要摔倒时扶他一把，或者在他走错路时用石子提醒一下，就再没有任何存在感。
李青蔚开始觉得，这趟旅程，缺了点人情味。
他的小聪明，又开始活跃起来。
他决定，要给这位沉默的前辈，找点乐子。
他找到了一株散发着磷光的蘑菇，又从地上挖出一种会释放气体的块茎。
他把两者凑在一起，用火烤了烤。
“噗！”
那颗蘑菇像个被点燃的屁，拖着一道绿色的光焰，开始在林间横冲首撞，轨迹毫无规律。
“看！前辈！”李青蔚兴奋地介绍，“我命名为‘寻路小精灵一号’！纯天然，无污染，夜间照明导航必备良品！”
那颗“寻路小精灵”在空中飞了不到三秒，突然，它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从中间被精准地切成了两半，光芒瞬间熄灭。
两片蘑菇残骸，打着旋，悠悠地飘落下来，一片落在李青蔚的左脚边，一片落在他的右脚边。
切口光滑如镜。
李青蔚：“……”
他好像读懂了前辈的意思。
“再搞事，你的下场就跟这蘑菇一样。”
这非但没有让李青蔚收敛，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物理攻击不行，那就试试魔法攻击。
他找到了一只叫声很难听的林间肥啾，又采了一把能让生物声带产生高频共鸣的“尖啸草”。
他把草籽，混在面包虫里，喂给了那只肥啾。
肥啾吃完，清了清嗓子。
下一秒。
“叽——！！！”
一道堪比女妖嚎叫的，足以刺穿耳膜的尖啸，从它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周围的树叶簌簌发抖。
“怎么样！前辈！”李青蔚捂着耳朵，得意地大喊，“‘移动式防偷袭声波预警系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防御！”
话音未落。
“咻！”
一颗小小的石子，带着破空声，从阴影中激射而出。
它没有打向肥啾，而是精准地，打在了肥啾脚下的树枝上。
树枝晃动，肥啾受惊，尖啸声戛然而止。
它扑腾着翅膀，惊慌地飞走了。
那颗石子，则“啪”的一声，弹在李青蔚的脑门上。
不疼，但侮辱性极强。
李青蔚摸着脑门，彻底明白了。
这位前辈，是个高手。
一个不喜欢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讲究效率与简洁的顶级杀手。
对付这种人，小打小闹是没用的。
必须拿出点真东西，首击对方最原始的，最核心的需求。
夜幕再次降临。
李青蔚没有再搞那些无聊的小发明。
他选了一处溪边的开阔地，开始忙碌起来。
他先是用“活力软泥”，捏出了一个简易的炉灶和一口大锅。
然后，他从行囊里，拿出了白天偷偷收集的各种材料。
一种野生的，颗粒的谷物。
一种附生在树干上，有发酵功能的菌类。
还有一种开着淡黄色小花，闻起来有奇特苦香味的藤蔓。
他将谷物碾碎，加水熬煮，再投入菌类和花朵。
一股混合了麦香、酒香和草木清香的复杂气味，开始在锅里酝酿。
这是他前世在美食纪录片里看到的，最古老的啤酒酿造法。
做完这些，他又从溪水里，摸出一条足有他胳膊粗的肥美大鱼。
他没有刮鳞，而是用一种特殊的泥土混合着香料，将整条鱼包裹起来，形成一个厚厚的泥壳。
这就是“叫花鱼”。
他把泥壳埋进烧得通红的炭火里。
滋啦——
油脂从泥壳的缝隙中渗出，滴在炭火上，发出的声响。
一股难以言喻的霸道香气，开始以篝火为中心，蛮横地冲刷着周围的空气。
那不是单纯的肉香。
它混合了泥土的芬芳，香料的辛辣，以及鱼肉本身最极致的鲜美。
这股味道，是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是刻在人类DNA深处的，对熟食与油脂的原始渴望。
李青蔚满意地笑了。
他拍了拍那口正在咕噜冒泡的锅。
“啤酒配烧烤，神仙也得倒。”
他就不信，这样还钓不出那条藏在暗处的蛇。
他靠在树上，闭目养神，静静等待。
一个小时后。
他用木棍将那个烧得焦黑的泥壳，从火堆里扒了出来。
轻轻一敲。
“咔嚓。”
泥壳裂开，一股更浓郁的，几乎能让人灵魂出窍的白气，蒸腾而起。
泥土和鱼鳞随着外壳一同脱落，露出里面金黄酥脆的鱼皮，以及雪白细嫩，还在冒着热气的鱼肉。
李青蔚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口水快要压不住了。
他盛了一大杯刚刚酿好的，还带着温热的“啤酒”。
金黄色的液体，上面覆盖着一层细腻的白色泡沫。
他撕下一大块鱼腹肉，吹了吹，塞进嘴里。
鱼皮焦香，鱼肉入口即化，浓郁的鲜甜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他再端起木杯，猛灌了一大口啤酒。
微苦的酒液，带着杀口感十足的气泡，冲刷过口腔，完美地中和了鱼肉的肥腻，只留下满口的麦芽香气。
“啊——！”
他发出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无比舒爽的喟叹。
他故意将声音放得很大。
“可惜了，可惜了。”
他一边吃，一边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
“这么一条绝世肥鱼，这么一锅琼浆玉液，居然只有我一个人享用。”
“真是寂寞如雪啊。”
他拿起另一半鱼，作势要往嘴里塞。
“唉，看来只能勉为其难，一个人把它都解决了。真是罪过，罪过。”
林间，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他咀嚼食物的声音。
他等了足足一分钟。
什么都没发生。
李青蔚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这位前辈，己经达到了辟谷的境界，对凡俗食物不屑一顾？
不应该啊。
再强的杀手，也得吃饭吧？
正当他准备放弃，打算自己独享美食时。
他身后的阴影，蠕动了一下。
不是视觉上的蠕动，而是一种感觉。
仿佛那片黑暗，活了过来。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
那声音很低，很沙哑，像两块砂纸在摩擦，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情绪。
“另一半鱼。”
“还有那杯……黄色的水。”
李青蔚的动作，僵住了。
他手里那块鱼肉，还停在嘴边。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篝火的光，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影子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那人完全笼罩在一件墨绿色的，仿佛由阴影编织而成的斗篷里，从头到脚，没有露出一寸皮肤。
身形看起来很纤细，但无法判断是男是女。
唯一能看到的，是兜帽的阴影下，两点琥珀色的光。
那是一双眼睛。
一双和伊芙琳一模一样的，剔透的，琥珀色的眼睛。
此刻，那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青蔚手里的……烤鱼。
李青蔚的心脏，砰砰狂跳。
他成功了。
他终于把这条深海巨鳄，给钓上了岸。
他脸上，慢慢地，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甚至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
他将手里剩下的半条鱼，连同那杯满满的啤酒，递了过去。
“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来。”
（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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