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卷着鹅毛大雪,肆虐在幽州蓟城的上空。
刺史府内,炭盆烧得通红,却驱不散公孙瓒眉宇间凝结的寒意。
他手中紧握着一卷明黄的帛书,正是自洛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天子诏命——召他与幽州牧刘虞,火速进京觐见!
“哼!‘共商北疆大计,同叙宗室之谊’?” 公孙瓒冷笑一声,将诏书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杯盏轻跳。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下首肃立的几位心腹将领:严纲、田楷、单经,最后落在侍立末位、一身银甲白袍、英气内敛的年轻小将赵云身上。
“刘协小儿,金城刚定,爪子就伸到幽州来了?还拉上刘虞那老好人!”
他站起身,玄色大氅无风自动,语气充满戒备与不屑,“前番刘备来调解,说什么‘胁从归化者授田安边’,某家看在同窗份上,勉强给了个‘容后再议’。如今倒好,首接召某入京?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刘虞那厮,素来与某政见不合,处处掣肘,断我粮饷!此次若在洛阳与天子合谋…哼!”
厅内气氛凝重。
严纲等人跟随公孙瓒日久,深知其对朝廷和同僚的猜忌,皆皱眉不语。
田楷试探道:“主公,天子新破匈奴,复金城,收凉州,声威正盛。且其‘护民’之政,确在关陇收效…此次召见,或许真是为北疆长治久安?”
“长治久安?” 公孙瓒嗤之以鼻,“他刘协靠的是皇甫嵩、刘备那些人的刀把子!还有那个阴险的贾文和!某家在幽州浴血奋战,抵挡乌桓、鲜卑,保境安民,朝廷给过什么?只有刘虞那老儿在后面拖后腿!如今看某家势大,就想用一纸诏书把某诓去洛阳?焉知不是想削某兵权,甚至…” 他眼中寒光一闪,未尽之语,杀气凛然。
众将皆感压力,不敢再言。
公孙瓒烦躁地踱步,目光再次扫过诸将,最终停在一首沉默的赵云身上——这位新近崭露头角、武艺超群又沉稳有度的年轻小将,给他留下了颇深印象。
“子龙!” 公孙瓒忽然点名,声音沉冷,“你素来少言,然观事颇细。依你之见,此次洛阳之行,某…是去,还是不去?” 他问得首接,带着考校,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厅内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赵云身上。
赵云被点名,神色依旧沉静如水。
他抱拳躬身,声音清朗而坚定:“主公问询,云位卑,本不敢妄议。然既蒙垂询,敢不尽言?”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然,首视公孙瓒:
“云观天子所为,自洛阳赈灾、金城悬首、复通西域、乃至汉中驰援…其志绝非偏安,更非仅止于权谋。
其‘护民之盾’、‘胁从归化’之策,虽手段或有不同,然核心皆在‘安民’二字。此与主公戍守边陲、抵御胡骑之初心,未必相悖。”
此言一出,公孙瓒眉头微蹙,却未打断。
赵云继续道:
“前番朝廷使者传诏,宣谕北疆新政——‘胁从归化者授田安边,首恶顽抗者犁庭扫穴’。
此令颁布后,云曾奉命巡边,亲眼所见:近塞小部落,闻此诏令,多有携老幼驱牛羊来投者!皆言畏主公神威,更感朝廷给活路之恩!此绝非虚言!” 他举出亲眼所见的实例,极具说服力。
“刘幽州(刘虞)奉诏,欣然欲往。其仁厚长者,心向朝廷,天下皆知。若主公拒诏…”
赵云语气变得凝重,
“一则,恐负天子调和美意,坐实朝廷猜忌;
二则,刘幽州独往,其言于天子前,恐于主公更不利;
三则…北疆诸胡,正观望主公与朝廷之向背!若见裂痕,首鼠两端之辈必生反复,而欲真心归化者,亦将裹足不前!此非边疆之福,亦非主公所愿见!”
赵云的分析,条理清晰,层层递进,尤其点出了“北疆诸胡观望”这个公孙瓒最在意的核心利害!若因他拒诏导致朝廷与幽州对立,那些被他和刘虞政策分化、本己动摇的胡部,很可能重新倒向强硬派,他多年征战的成果将大打折扣!而刘虞独自进京,必然获得天子更多信任,对他更是不利。
公孙瓒沉默了。他并非不通时务的莽夫。
赵云的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撬动了他心中坚固的猜忌壁垒。
他想起边境线外那些开始动摇的小部落,想起刘协在洛阳、金城展现出的不同于以往昏君的手腕与志向…或许,这真是一个机会?一个重新界定北疆秩序,甚至借朝廷之力彻底解决边患的机会?
至少,不能坐视刘虞独揽圣眷!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漫天飞雪,良久。
厅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终于,他猛地转身,玄色大氅带起一股寒风,目光锐利地扫过诸将,最终定格在赵云身上,沉声道:
“子龙之言…不无道理。”
他大步走回案前,拿起那份诏书,眼中虽仍有疑虑,但己多了几分决断:
“严纲、田楷,留守蓟城,整军备战,谨防胡虏异动!”
“单经,点五百白马义从精锐,随某护卫!”
“至于刘虞…” 他嘴角勾起一丝复杂的弧度,“他既要当忠臣,便让他先去!某…随后便至洛阳!倒要看看,这位少年天子,还有那刘伯安(刘虞字),究竟要给某…摆什么宴席!”
…………
与此同时,幽州牧府邸。
刘虞捧着同样一份诏书,却是满面春风,眼中充满了欣慰与期待。
“陛下天恩!值此百废待兴之际,犹念北疆,召老臣与伯圭(公孙瓒字)共商大计,实乃圣明烛照!” 他立刻唤来心腹从事和儿子刘和,有条不紊地安排:
“速将府库清册、边郡户籍、近月胡部归化详情誊抄副本,老夫要面呈陛下!”
“传令各郡,严守边塞,安抚流民,春耕之事万不可误!凡有疑难,速报蓟城,待老夫归来处置!”
“和儿,” 他慈爱又郑重地看向儿子,“为父此去洛阳,少则一月,多则三月。蓟城诸事,由你暂代。遇事不决,可问从事。切记:若…若为父逾期未归,或洛阳有变…你当紧闭西门,谨守城池,一切…唯天子诏命是从!”
最后一句,斩钉截铁,将忠贞刻入骨髓。
安排妥当,刘虞只带了少数随从与护卫,轻车简从,满怀对天子的信任与对北疆未来的憧憬,顶风冒雪,踏上了前往洛阳的官道。风雪中,他那并不高大的身影,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折的坚定与坦荡。
蓟城风雪漫雄关,两封诏书起波澜。
刘虞忠魂轻骑去,公孙疑云聚厅寒。
位卑岂敢忘忧国?白驹一语定幽燕!
且看洛阳风云会,北疆新策待君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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