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太守府。
昔日董卓麾下悍将、如今自称“大司马”“凉州牧”的李傕,正焦躁地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来回踱步。窗外寒风呼啸,如同鬼哭,更添了几分殿内的压抑与阴森。舆图上,代表马腾、韩遂、皇甫嵩的红色箭头,如同三把烧红的尖刀,从东、西、南三个方向,狠狠刺向他盘踞的金城!
“废物!都是废物!”李傕猛地将案几上一个青铜酒爵狠狠掼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酒液西溅。
“於夫罗那个匈奴杂种!数万控弦之士,竟被刘协那小儿的乌合之众杀得片甲不留!连自己的脑袋都挂上了洛阳的槁街!废物!!”
他须发戟张,眼中布满血丝,既有对匈奴败亡的愤怒,更有一种源自骨髓的、对洛阳那个少年天子的恐惧!
他至今无法相信,那个几年前在董相国面前瑟瑟发抖、如同待宰羔羊的小皇帝,如今竟能驱使皇甫嵩、马腾、韩遂这些虎狼,甚至能联合刘备那样的枭雄,将凶悍的匈奴单于斩于马下!
冯翊悬首的残酷景象仿佛就在眼前,那震天的“胡骑过处——尽悬槁街!”的怒吼,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回响。
刘协,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而是一个手握屠刀、言出必践的复仇者!而他李傕,正是刘协“槁街悬首”誓言下,最显眼的目标!
“朝廷…朝廷的兵马调动如何?”李傕猛地转身,盯着跪在阶下的斥候统领,声音嘶哑。
“回…回大司马!”斥候统领声音发颤,“司隶方向,皇甫嵩老贼坐镇长安,其部将徐荣正加紧操练步骑,粮秣辎重源源不断向西转运!更…更麻烦的是…”他咽了口唾沫,“有…有流言说,那刘备带着数千精锐,己秘密穿过并州张扬的地界,去向不明!方向…极可能是上郡,意图…意图穿军侧后或袭扰粮道!”
“刘备?!张扬?!”李傕瞳孔骤缩!张扬那个墙头草,竟然真的投靠了朝廷?还放刘备过来了?上郡…羌道!那条脆弱的生命线!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朝廷这是要把他往死里逼!
“查!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楚刘备的动向!还有张扬!本将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他咆哮着,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慌。
就在这时,一名心腹亲卫快步而入,神色紧张又带着一丝诡异,双手奉上一个密封的蜡丸:“大司马!西面…韩遂营中,有秘使潜至!呈上此物!言…言乃韩将军亲笔,关乎生死存亡!”
“韩遂?”李傕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他一把抓过蜡丸,捏碎,抽出里面一张薄薄的帛书。借着昏暗的灯光,他迅速浏览着上面的字迹,看着看着,他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竟然缓缓扯出一个极其狰狞、混合着狂喜与狠毒的笑容!
“哈哈哈!好!好一个韩文约!果然是个见风使舵的老狐狸!”
李傕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绝处逢生的癫狂,
“想拿老子当投名状?没那么容易!你想火中取栗?老子就让你引火烧身!”
他将帛书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攥住了救命稻草,眼中闪烁着疯狂而阴险的光芒:“来人!去!把徐荣将军给本将请来!另外…去‘请’那位‘贵客’!让她也来听听!让她知道,她那个‘好小叔子’的兵锋,离她不远了!”
很快,一身戎装却难掩疲惫与一丝忧虑的徐荣步入大殿。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是李傕麾下难得的能战之将,但眼神深处,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
紧接着,两名凶神恶煞的甲士,“护送”着一位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身形单薄,穿着一身素净却己显陈旧的宫装,发髻简单挽起,未施粉黛。她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但腰背挺得笔首,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潭,带着一种历经劫难后的麻木与不屈的骄傲。
正是被秘密囚禁于金城多时的弘农王妃——唐姬!
看到唐姬,徐荣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李傕则肆无忌惮地用贪婪而充满恶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唐姬,如同在欣赏一件珍贵的猎物。
“王妃殿下,”李傕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假意恭敬,却又充满了威胁,“多日不见,委屈您了。不过,您的好日子…或许快到头了?”
唐姬抬起眼眸,冷冷地扫了李傕一眼,不发一言。那眼神中的轻蔑与漠然,让李傕心头火起。
“哼!”李傕不再掩饰,转向徐荣,扬了扬手中的帛书:“公卿!看看这个!韩文约的‘诚意’!”
徐荣上前接过帛书,快速看完,脸色微微一变:“大司马,韩遂此信…包藏祸心!他这是要借朝廷和我们的手,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其心可诛!”
“本将当然知道!”李傕狞笑着,“他想让本将死守金城,拖住马腾和朝廷的兵马,他好趁机摘桃子?想得美!”
他猛地指向舆图上的羌道位置,“公卿!本将命你,即刻抽调最精锐的羌骑三千!由你亲自统领,偃旗息鼓,秘密出城!沿羌道北上!给本将死死钉在祁连山北麓的要隘!刘备那支老鼠般的奇兵,若真敢来断我粮道,就给我把他碾碎在祁连山下!让刘协看看,他寄予厚望的奇兵,是怎么变成肉泥的!”
他首接点出了刘备可能的动向——显然是韩遂密信中透露或暗示了信息。
徐荣心中一凛,领命道:“末将遵命!”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静立不语的唐姬。
李傕当着她面说这些…其心歹毒!
李傕的目光果然又转向了唐姬,语气阴森:“王妃殿下,听到了吗?您的‘救星’刘备,就要来了。可惜啊…他怕是到不了金城了。”
他凑近一步,带着浓重口臭的气息喷在唐姬脸上,“您说,要是刘协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皇嫂,在金城地牢里受尽折磨,或者…不小心‘病故’了…他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发疯?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强攻金城,正好撞进本将布下的天罗地网?嗯?”
他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充满了残忍的快意。
唐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但她的眼神依旧没有屈服,反而迎向李傕那恶毒的目光,声音虽轻,却清晰无比:
“逆贼…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不得好死?”李傕狂笑,“本将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们这些汉室的贵人垫背!拉着他刘协的江山陪葬!”他猛地挥手,对甲士吼道:“带下去!给我看好了!没有本将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她若少了一根头发…本将要你们的命!”
这是保护,更是宣告她作为最重要筹码的地位。
甲士粗暴地将唐姬带离。徐荣看着那单薄却倔强的背影消失在殿门阴影中,袖中的拳头悄然握紧。
殿内只剩下李傕和徐荣。李傕脸上的疯狂稍敛,盯着徐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深藏的猜忌:“公卿,祁连山之事,就拜托你了!务必…斩断刘备那支爪子!至于金城…本将亲自坐镇!有韩文约这个‘盟友’在,有那位‘皇嫂’在手,本将倒要看看,马腾和朝廷的兵马,敢不敢强攻!我要让金城,变成刘协和马腾的…血肉磨盘!”
徐荣深深一揖,掩去眼中复杂的情绪:“末将…定不负大司马重托!”他转身,大步离去,身影融入殿外的黑暗中。
大殿重新陷入死寂,只有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李傕独自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看着被重重围困的金城,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韩遂那封包藏祸心的密信,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恐惧、疯狂、阴狠、以及一丝困兽犹斗的绝望,在他眼中交织翻滚。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狠狠砍在代表金城的标记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来吧!都来吧!刘协!马腾!韩遂!还有那不知死活的刘备!本将就在这金城…等着你们!看谁能笑到最后!哈哈哈…”凄厉而癫狂的笑声,在金城阴冷的夜空下久久回荡。
金城孤悬万刃寒,困兽裂眦惊龙颜。
韩书暗递燎原火,羌道密伏断爪钳。
素衣不屈傲霜雪,玉碎声轻震逆奸。
腥风血雨将盈野,谁执死棋定坤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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