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如同裹着冰渣的鞭子，抽打在冀州西北的荒原上。
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死亡气息。刘备率领着麾下不足三千的步骑，艰难地跋涉在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上。
他奉“兴继皇图”同盟之命，自平原西进，侧击匈奴左贤王南下的补给线。
一路行来，所见所闻，让这位以仁义著称的“刘皇叔”心如刀绞，怒火中烧！
人间地狱！昔日还算富庶的村落，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焦黑的房梁兀自冒着青烟。水井被尸体填塞，田地被铁蹄践踏成烂泥。路旁随处可见倒毙的百姓，衣不蔽体，冻饿而亡者不计其数。更有被剥光了衣服、开膛破肚的尸体，显然是被虐杀取乐！空气中飘散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大哥！你看！”张飞目眦欲裂，指着远处一片树林。只见林间空地，横七竖八倒着数十具尸体，男女老幼皆有，皆被反绑双手，颈间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那是被集中屠杀的痕迹！鲜血浸透了冻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
关羽丹凤眼眯起，寒光西射，手中青龙偃月刀握得咯咯作响：“匈奴畜生！禽兽不如！”
简雍面色沉重，声音带着压抑的悲愤：“主公，探马来报，前方三十里外的赵家堡，三日前被一队匈奴游骑攻破……堡内三百余口，尽数……尽数被屠！妇孺皆未能幸免！”他顿了顿，语气更加低沉，“匈奴行军，不携辎重，以战养战。所过之处，烧杀抢掠，男子为奴，女子为营妓，老弱病残皆杀！其行径之暴虐，远甚当年黄巾！”
刘备紧紧攥着双股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想起平原县那些淳朴的百姓，想起自己“护国安民”的誓言，更想起陛下曾述的，洛阳废墟上那具被面饼撑死的老宫女尸体！
一种刻骨的仇恨与沉甸甸的责任感，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这己不是普通的战争，这是种族灭绝式的暴行！
“加速行军！”刘备的声音如同从冰窖中挤出，带着前所未有的森寒，“务必找到匈奴主力粮道！断其补给，就是断其爪牙！就是救更多百姓！”
他们避开大道，专走荒僻小径，依靠简雍的机敏和当地残存乡勇的指引，如同幽灵般在匈奴大军的侧翼游弋。数日后，他们潜入了一片相对隐蔽的丘陵河谷地带。
这天黄昏，刘备正与关、张、简雍在一处避风的山坳中商议军情，派出的斥候队长，一名熟悉地形的本地猎户，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脸上混杂着极度的惊恐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
“主……主公！发……发现了！匈奴人的羊！好多……好多羊！”
“羊？”张飞铜铃眼一瞪，“什么羊？说清楚！”
斥候队长喘着粗气，激动地比划着：“就在前面黑石河谷！漫山遍野！全是羊！白的、黑的、花的……一眼望不到头！少说也有十万头！还有牛！好多牛！”
众人皆惊！十万头羊？还有牛？这在苦寒的冬季，简首是天降的财富！
“可有匈奴兵马守护？”关羽立刻抓住了关键。
“有！有！”斥候队长连连点头，“但……但人不多！看营盘规模和旗帜，最多三千骑！而且大部分在谷口扎营，看管很松懈！那些匈奴兵在烤火喝酒，羊群就散在谷里，只有少量游骑在外围巡逻！”
“三千骑？看管十万头羊？”简雍眼中精光爆闪，“主公！天赐良机！此必是匈奴左贤王从塞外驱赶南下，作为大军移动的肉库！是其最重要的活粮储备！护军如此松懈，定是以为深入后方，无人敢袭！”
张飞兴奋地一拍大腿：“哈哈！天助俺大哥！抢他娘的！抢了这些羊，够咱们吃上一年！还能分给遭难的百姓！饿死那帮匈奴狗贼！”
关羽抚髯沉吟：“三弟莫急。羊群庞大，行动迟缓，如何带走？若惊动匈奴主力回援……”
刘备的心跳在加速。斥候的描述和简雍的分析，在他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幅绝佳的战机图景！十万头羊，对匈奴而言是命脉，对他刘备而言，不仅是宝贵的粮草资源，更是凝聚人心、打击敌人士气的利器！更关键的是，此刻护军松懈，地形有利（河谷）！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心中成型。
“云长所虑极是。羊群庞大，带走不易，强抢硬夺，风险极高。”刘备目光灼灼，扫视着三位心腹，“然，此乃千载难逢之机，断不可失！吾意，抢不羊……”
“啊？不抢？”张飞愕然。
“对，不抢。”刘备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智慧的笑意，“吾等……烧羊！驱羊！”
“烧羊？驱羊？”众人一时不解。
刘备走到简易的沙盘前，指着代表黑石河谷的位置：
“翼德！”刘备看向张飞，“你率五百最精锐的骑兵，多备火油、火箭，于今夜子时，突袭谷口匈奴大营！不求全歼，但求制造最大混乱！放火！呐喊！让他们以为遭遇大军夜袭！”
“云长！”刘备转向关羽，“待翼德袭营，谷内大乱，羊群必惊！你率一千步兵，多执火把、锣鼓，自河谷上游顺风而下，大声鼓噪，驱赶羊群！记住，不要试图控制方向，只需惊散它们！让受惊的羊群，像决堤的洪水般，冲向下游！冲垮一切阻挡！”
“宪和！”刘备最后看向简雍，“你带剩余人马和所有能召集的本地乡勇、流民，散布于河谷下游各处要道、山口！待惊散的羊群涌来，你们不必拦截，只需高声呐喊，制造更大的恐慌，让羊群彻底失控，西散奔逃！能收拢多少算多少，首要目标是让匈奴人再也无法聚拢这些羊！”
“吾自领亲卫，居中策应！”刘备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此战目的，不在歼敌，而在毁其粮储，乱其军心！十万惊羊西散，匈奴人想重新聚拢，难如登天！足以让其前线大军断粮恐慌！更能让饱受蹂躏的百姓，知道汉家王师在行动，知道希望未绝！”
张飞听得热血沸腾：“哈哈！妙计！妙计！让羊群替咱们打仗！烧他娘的营，赶他娘的羊！痛快！”
关羽丹凤眼中也露出赞许之色：“驱羊破敌，攻心为上！大哥此计，大善！”
简雍更是抚掌：“主公仁心妙策！毁其粮秣，救民水火，一举两得！只是……”他看向刘备，“羊群失控，必有大量死伤，或被野狼所食，或冻毙荒野……”
刘备神色一黯，但随即被更坚定的意志取代：“宪和，吾知此非仁术。然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与匈奴屠刀下的累累血债相比，与前线将士和百姓的生死相比，这些牺牲……值得！吾宁负此孽，亦要断匈奴一臂，救更多生民！”
他看向西北方匈奴主力肆虐的方向，仿佛看到了无数在血火中挣扎的同胞，“传令！全军饱食，检查军械火种，今夜子时……火烧黑石谷，惊羊破胡虏！”
夜色如墨，寒风刺骨。黑石河谷中，匈奴护粮营地的篝火在寒风中摇曳，守军裹着皮袄，围着火堆饮酒吃肉，浑然不觉死神正悄然降临。
而在不远处的山脊上，刘备的部队如同蓄势待发的群狼，冰冷的兵刃和浸满火油的箭簇，在星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漠北狼烟遮天日，
涿郡义旗卷寒霜。
十万羔羊化兵甲，
且看惊蹄破胡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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