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毒士献计,虚名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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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毒士献计,虚名之重

 

东归的车驾碾过崤函古道的尘埃,终于踏入了久违的司隶地界,洛阳的残垣断壁己遥遥在望。

然而,长安初定、东归伊始的朝廷,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粮秣短缺,兵员不足,关东诸侯或观望、或觊觎,刘协虽得皇甫嵩效忠、段煨归附,刘备同盟,但面对袁绍、曹操等庞然大物,手中筹码依旧捉襟见肘。

正是在这内外交困、前路迷茫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天子行辕之外。

“罪臣贾诩,凉州贾诩贾文和,拜见陛下!”声音不高,却清晰平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坦然。

行辕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护卫的羽林郎手按刀柄,目光如电。皇甫嵩眉头紧锁,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阶下跪拜的身影,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这个名字,与长安城破、天子蒙尘、李傕郭汜肆虐的惨剧紧紧相连!

刘协端坐主位,面沉如水——穿越者的灵魂让他对这个“乱武毒士”有着更深的忌惮,而“刘协”的记忆则翻涌着颠沛流离的恐惧与刻骨仇恨。

他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深秋的寒霜:“贾文和……朕听闻,先前董卓遇刺,李傕、郭汜等人本欲弃军而逃,惶惶如丧家之犬。是卿……出言挽留,令其率众而西,收兵以攻长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质问。

贾诩深深叩首,额头触地,姿态恭谨,语气却无太多惶恐,反而有种奇异的坦诚:“回陛下,正是罪臣所为。”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天子那几乎要将他刺穿的视线,“彼时董卓伏诛,西凉军群龙无首,若任其溃散,十万虎狼之兵流窜关中、豫兖,烧杀劫掠,荼毒千里,其祸更烈于李、郭据长安。臣……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群雄起兵在东,陛下彼时尚在颠沛,西凉军若东窜,必与关东诸侯混战,生灵涂炭。西攻长安,虽非善策,然将祸水引于一隅,收拢约束,于大局……或为害稍轻。此乃臣当时之思,万死难辞其咎,不知陛下能否让臣将功补过?”

“或为害稍轻?”刘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好一个‘或为害稍轻’!长安城破,多少忠良罹难?多少百姓遭殃?朕与百官颠沛流离,几死于道途!这便是卿的‘稍轻’之害?!”他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

皇甫嵩的手己经按在了剑柄上,只等天子一声令下。

然而,贾诩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陛下息怒。臣知罪孽深重。然……今诸侯割据,战祸西起,大者州牧,小者太守,皆欲侵吞汉家疆域,独霸一方。”

他话锋一转,指向了刘协眼前最迫切的困境,“关中残破,朝廷虚名无实,陛下欲东归洛阳,重振社稷,然钱粮何来?兵马何聚?关东诸侯,谁肯真心奉上资财,供陛下驱策?”

这一问,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刘协部分怒火,也让他和皇甫嵩的心都沉了下去。现实,冰冷而残酷。

贾诩微微首起身,目光变得锐利而务实,仿佛一个精明的商人,开始为他的“将功补过”献上那剂裹着蜜糖的剧毒:“陛下明鉴。朝廷虽虚,然名器尚在!这‘汉室正统’之名分,于陛下是枷锁,于那些割据州郡、却苦于名不正言不顺的诸侯而言,却是梦寐以求的珍宝!”

他顿了顿,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建议:“倒不如做些顺水人情,用虚名官衔打赏那些实在的钱粮兵马!陛下可下诏,言朝廷艰难,天子蒙难,令天下诸侯进贡钱粮兵马以助王师。凡能体察上意、进贡丰厚者,则其所占州郡,朝廷皆以追封承认!刺史、州牧、将军之位,皆可明诏授予!此乃……以虚名换实利!”

“贾文和!”皇甫嵩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须发皆张,一步踏前,佩剑铿锵作响,“此乃饮鸩止渴,遗祸无穷!朝廷名器乃国之重宝,岂能如市井商贾般秤斤论两?!如此滥授,纲纪崩坏,法度荡然!与董卓之流何异?!你这是要将陛下置于万世唾骂之地!”老将军的愤怒源于对汉室尊严的守护,也源于对刘协可能被此毒计腐蚀的深深忧虑。

贾诩面对皇甫嵩的滔天怒火,只是微微欠身,语气依旧冷静如冰:“皇甫将军忠义,诩敬佩。然将军岂不闻《周易》有言:‘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当下局面,若不加变通,臣亦无可奈何。”

他不再看皇甫嵩,目光紧紧锁住脸色变幻不定、陷入巨大挣扎的刘协,“陛下,此策虽损朝廷颜面,却能解燃眉之急。诸侯为求正名,必争相进贡。朝廷稍蓄势力,尚可自保,今后……或可不再被诸侯挟持!否则,空守虚名,坐困愁城,待诸侯坐大,假朝廷之名而行割据之实者,岂在少数?与其日后令他人假朝廷之名而牟利……”

他意味深长地停住,将最残酷的选择赤裸裸地摆在刘协面前:是守着即将一文不名的“虚名”等死,还是亲手将这“虚名”变现,换取一丝苟延残喘并可能翻盘的机会?

刘协沉默了。他缓缓坐回座位,手指无意识地深深嵌入紫檀木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贾诩的话,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巨大的屈辱感几乎让他窒息——作为现代灵魂,他深知这等同于彻底放弃中央权威,亲手将分裂合法化!这与他“堂堂正正王师”“煌煌炎汉”的理想背道而驰!

然而,“刘协”身份所承载的复兴重担、那数万追随他东归将士的生死、洛阳废墟中可能残存的希望……都在冷酷地拷问着他:

生存,还是尊严?

他想起刘备在盟约上那力透纸背的签名,那份对“兴继皇图”的沉重寄托;想起段煨“不敢忘本”的朴素坚守;更想起自己对着玉玺和皇甫嵩许下的誓言——“手中之剑,只斩国贼!麾下之军,永为护民之盾!”若连生存都无法保障,这些誓言岂非空中楼阁?

“朕眼下有的……也只剩这朝廷名分了。”刘协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被现实碾碎后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自嘲的清醒,“如此一来,关东地方之权,倒是会尽予诸侯了……”他仿佛看到那象征着皇权的玉玺,正在自己手中一点点失去光泽。

“然名分终在陛下之手!”贾诩立刻接口,如同最精明的掮客,“今日授出,乃权宜之计。待朝廷兵精粮足,王师东出,名正言顺,何州何郡不可复收?今日之虚名,乃他日实权之根基!此乃断臂求生!”

断臂求生……刘协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兄长刘辩饮鸩而死的惨状,那鸩酒何尝不是另一种“求生”的选择?他感到一种灵魂被撕裂的剧痛——皇甫嵩的“以杀止杀”是战场上的铁血法则,他尚能艰难理解并试图驾驭;而贾诩的“虚名实利”,则是将政治的肮脏与帝王的无奈赤裸裸地剥开,逼他吞下这枚苦果。

许久,久到行辕内的空气都几乎凝固。刘协猛地睁开眼,眼中再无挣扎的火焰,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淬炼过的冰冷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那眼神,让见惯生死的皇甫嵩都为之心悸。

“不错!”刘协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刮骨疗毒般的痛楚与不容置疑的意志,“卿言之是也!与其日后令他人假朝廷之名而牟利,不如朕……亲自为之!”

他霍然起身,不再看阶下的贾诩,也不看身旁脸色铁青的皇甫嵩,目光仿佛穿透了行辕的帷幕,投向那纷乱而残酷的天下: “拟旨!”

两个字,重若千钧。决定了汉室最后一丝体面的命运,也标志着年轻的帝王,为了那渺茫的复兴希望,主动踏入了权谋的深渊,亲手为自己戴上了另一副名为“现实”的枷锁。

至于这枷锁是助力还是桎梏,那以虚名换来的“实利”究竟如何,己是后话。此刻,唯有抉择的沉重,如同行辕外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名器染尘帝王心,

毒策剖开乱世局。

饮鸩但求生路在,

前路荆棘满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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