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东归疑云,段煨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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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东归疑云,段煨营前

 

长安秋雨初歇,未央宫檐角滴落的水珠,敲打在殿前石阶上,发出清冷的回响。第六章末尾那场君臣交心、灵魂融合的誓言余音尚在,一份新的急报己送至御前,将刘协从沉重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陛下!前将军杨定急报!”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跪伏于地,“段煨屯兵华阴,遣使迎驾东归洛阳。然杨将军言,其亲眼见督邮目睹郭汜七百骑潜入段煨营中!恐有诈!请陛下速速发兵,夜袭段煨营寨,必能袭敌不备擒获贼首!”

信使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入巨石。殿内,刚刚因皇甫嵩效忠誓言而稍显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

刘协的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几份情报:

杨定的奏报急切而充满杀意,力主夜袭,言辞凿凿。

另一份密报则详述了段煨背景:“太尉段颎是其兄弟,原在董卓手下为中郎将,董卓命其屯兵于此……段煨修丧事,不劫掠百姓,竟令百姓安居乐业?”这描述,与杨定口中的“勾结郭汜”截然相反。

而老臣杨彪,这位素来持重的太尉,此刻也出列,须发微颤,声音却异常坚定:“陛下!段煨定不会谋反!臣……臣愿以死担保!陛下尽管前往其营!”

信任的罗生门!

刘协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玉玺。他不再是那个初临乱世、惊惶失措的少年,也不是刚刚穿越时带着疏离感的旁观者。他是汉献帝刘协,背负着兄长的血泪,承载着皇甫嵩的效忠,肩负着东归重振汉室的希望。此刻,一个错误的决定,可能葬送这一切。

杨定是迎驾功臣,手握兵权,其言看似有证(督邮);杨彪是三朝老臣,清誉卓著,以死相谏;段煨……一个曾是董卓部将,却能让百姓安居的复杂人物。

皇甫嵩眉头紧锁,沉声道:“陛下,此事蹊跷。杨定急于用兵,其心难测。杨太尉以死担保,分量极重。然段煨毕竟是董卓旧部,其心不可不防。当务之急,是弄清督邮所见,是否属实?郭汜主力正在追袭我军,分兵七百潜入段煨营,所图为何?”

刘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他看向皇甫嵩,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试探或震撼,而是一种带着决断力的冷静:“将军所言极是。朕不会偏听任何一方,亦不会贸然兴兵,寒了可能忠义之士的心,更不会将身家性命托于未明之险。”

他站起身,走到殿中悬挂的巨大舆图前,手指点在“华阴”的位置:

查!

“皇甫将军,立刻派可靠精干之人,秘密寻访那位‘亲眼所见’的督邮,务必查清其所见详情、时间、地点,以及……他与杨定将军可有私交?朕要真相,而非一面之词!”

探!

“再派一队精骑,乔装靠近段煨营地外围,不与其接触,只观其营盘布置、军士状态、与周围百姓关系。重点探查,是否有郭汜西凉军旗号、战马痕迹?段煨若真欲图朕,营中必有异动;若真如杨太尉所言安民,营外必有端倪。”

稳!

“传令杨定,其忠心可嘉,然军国大事,不可操切。命其约束部众,原地待命,无朕手谕,不得擅动一兵一卒!违令者,以谋逆论处!”这道命令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既安抚杨定,更是一种严厉的警告。

抚!

“杨太尉,”刘协转向须发皆白的老臣,语气缓和却郑重,“卿以死相保,朕心甚慰。卿之忠义,朕深信不疑。然兹事体大,朕需确凿证据,方可移驾。请太尉修书一封予段煨,言明朝廷东归之意,试探其态度,并……问其军粮储备如何?”最后一句问粮,看似寻常,实则是刘协结合段煨“不劫掠百姓”的传闻,想试探其养兵之道是否与皇甫嵩当年困境类似,更深层的是想了解其治军理念。

杨彪眼中含泪,深深一揖:“老臣遵旨!陛下明察秋毫,实乃汉室之幸!”

接下来的几日,长安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中。刘协表面沉静,处理着日常政务,内心却时刻关注着两路密探的汇报。

他强迫自己用“刘协”的思维去权衡利弊,用帝王的权术去驾驭局势,但穿越者的灵魂底色——对信息真实性的执着、对逻辑矛盾的敏感——依然在发挥着作用。

密探陆续回报:

督邮行踪诡秘,似有难言之隐,最终在压力下吐露实情:他确实被杨定逼迫作伪证!所谓“郭汜七百骑”,纯属子虚乌有。杨定因旧怨(或贪图段煨屯田之利?)欲借天子之手除掉段煨!

探查段煨营地的精骑回报:营寨井然,军士忙于屯田、修缮农具,与百姓交易公平,毫无备战或藏匿西凉精锐的迹象。甚至有老农言:“段将军在此,我等方能安生种地。”

段煨回复杨彪的书信也快马送到,言辞恭谨,表明忠心,详述了为迎接圣驾所做的准备,并首言:“军中粮秣,皆取于田亩所出,取薄赋于民,不敢竭泽。虽不丰盈,愿竭尽所有以供王师!”这“取薄赋于民,不敢竭泽”之语,让刘协心中一动。

真相大白!

当所有证据摆在杨定面前时,这位前将军脸色惨白,跪地请罪。刘协看着阶下之人,心中没有太多愤怒,只有深深的疲惫与警惕。

这就是乱世,这就是权力场,诬告、构陷、借刀杀人,无所不用其极。

“杨定,”刘协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诬陷忠良,险陷朕于不义,更欲挑起无谓兵戈,罪不容赦!念你迎驾微功,夺你前将军印绶,降为校尉,其部暂由徐晃统领。再有妄动,定斩不饶!”

处置完杨定,刘协的目光投向东方。华阴的方向,段煨的营寨,成了一个必须面对的选择。

数日后,天子的銮驾,在皇甫嵩、徐晃率领的精锐护卫下,缓缓抵达华阴,段煨营地之外。

营门大开,段煨一身简朴戎装,未着甲胄,率领麾下将领及当地父老,跪迎于道旁。没有盛大的仪仗,没有刻意的排场,只有一片肃穆和隐隐的期待。

刘协步下銮驾。他看到了营寨旁金黄的麦田,看到了晾晒的农具,看到了士卒手上沾染的泥土,也看到了段煨本人——一个面容刚毅却带着风霜之色,眼神沉静如水的将领。与想象中董卓麾下骄兵悍将的模样,相去甚远。

段煨深深叩首:“罪将段煨,恭迎陛下圣驾!昔随董贼,身不由己,罪孽深重。蒙陛下不弃,煨愿效犬马之劳,护驾东归,万死不辞!”

刘协上前一步,虚扶道:“段将军请起。将军屯田安民,令百姓得喘息之机,此乃大善。过往之事,非卿一将之过。朕东归洛阳,重振社稷,正需将军这般务实安民之才。”他没有提杨定的诬告,也没有过分热情,态度平和而带着审视。

“谢陛下隆恩!”段煨起身,目光坦荡地迎向刘协的注视。

就在这时,刘协仿佛不经意地问起:“朕闻将军治军有方,军粮皆赖屯田自给,‘取薄赋于民,不敢竭泽’,此乃至理。然乱世之中,部曲缺粮,实乃常情。将军当年……是如何养军安民的?” 这个问题,既是对段煨理念的探究,也是对皇甫嵩那番“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之论的某种回应。

段煨微微一怔,随即坦然道:“回陛下,屯田实边,乃根本之法,虽缓却安。至于缺粮之时……”他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却清晰,“煨亦曾彷徨。然劫掠百姓,如饮鸩止渴,失民心则失根基。唯有严束部曲,与民约法,互通有无,共度时艰。纵使艰难,不敢忘本!”

“不敢忘本!”这西个字,沉甸甸地落在刘协心上,也落在身后皇甫嵩的耳中。老将军眼神微动,似有所感。

刘协深深看了段煨一眼,点了点头:“好一个‘不敢忘本’!将军此言,朕记下了。”他转身,望向蜿蜒向东的道路,那里通往洛阳,通往未知的艰险与希望。“传令,入营休整。明日启程,东归洛阳!”

夕阳的余晖洒在段煨营寨的辕门上,也洒在天子銮驾之上。营寨旁的铜铸瑞兽静静地矗立,嘴角滴落的雨水在夕阳下折射出微光,似悲似笑,见证着又一场风波平息,也目送着年轻的帝王,带着几分对乱世规则的更深理解,以及一个“不敢忘本”的承诺,踏上了更为艰险的东归之路。这条路上,他既是汉献帝刘协,也是一个决心在这乱世中寻找不同答案的灵魂。

东归路漫,疑云初散。

安民一念,或为星火?

铜兽静默,帝辇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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